光明会究竟是干什么的?杨紫琼获奖当场做手势,赵薇、马云也加入
镎咂锫恚嘞轮谌艘彩峭讲健?
就这样,三十万齐军押着我们这千余亡国战利品浩浩荡荡北上齐都盛天。
第二章
虽然有近七百余名亡国降俘,男女老弱徒步行进。整个部队的进程倒也不慢。
我每日只是木然倚着车窗痴望窗外景色。不过刚过立秋,江川山岭本应还是一片夏日风情,我却看到碧树凋零,白草靡芜。窗外我所熟悉的人文景观渐渐被全然陌生的风土地貌代替,心中的绝望日益郁积:真真已是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
一路气候依然炙人,多数女子都已不顾仪容,解下面纱,脱下斗篷,以通气消暑。我也早已气闷难奈,惟银渊碧频频劝我在车内稍稍放纵,卸下绢纱披风,更换凉薄衣着,以免中暑。我固执不允。不是我真的古板循距,只是这纱下容颜,若不小心收藏,怕是还未抵京,就要生出祸端。
“朕的锦绣当真是容色妍丽,天下无双阿。”父皇当年在我十岁生辰时如是说。我本已在三岁时受封为直阳公主,经过那次寿筵,父皇得意万分的改封我为无双公主。我是唯一的嫡出公主,排行十五,年龄尚冲,加之容貌姣好,性情慧黠,父皇母后一贯对我恣情溺宠,我方五岁时,父皇便准我随年长的诸皇子一同列席受教读书。
“机敏神赋,心智缜慧,独工纵横运筹。善加循导,日后必成治国之材。”这便是授我课业五余载的老师,鸿源阁大学士邹自清向父皇递折述职时对我的评价。其后父皇召我觐见,复述此话与我时,喜忧参半。喜的自然是我有脱颖众人的智慧,忧的却是我生为女身,无望效国的遗憾。然而,当日我正要跪安退下时,父皇重又凝视我半晌,才道:“既有奇才,殆废可惜。北方齐国,日益强盛,而我大晋,却国运式微。他日你胞兄登基,你便充他智囊,助他强国罢。”可笑我这亡国之女,当初竟被父皇寄予如此厚望。
真是聪明的罢,否则又怎会受到大学士如此青眼与父皇那般器重。只是他们偏偏都空有辨材之能却无识人之明。盖我心智虽高,却是德性有瑕,真真只是个骄奢淫逸,独断自私的跋扈帝女罢了。待父皇终于看清我真性时,他沉疴已深。那日,他手中攥着我姑母沙馆公主的自裁血书,眼中噙泪,指我怒道:“锦绣啊锦绣,人说你机敏神赋,心智缜慧,你,你``````你如今就是如此滥用你的智慧的么?你与崇光,一母同胞,居然,居然做出如此``````”父皇尚未说完,便是一口气血上涌不及,竟就此溘然长逝。
现在想来,若是当初父皇病体再拖延些时日,我恐怕难逃一死。只是,那时死了,不也更好么。如今的我,生,无颜面对故国的父老乡里,死,更无脸去见九泉下的父母先祖。脸上这一方锦纱,虽沉沉窒住我的气息,却也助我将这羞惭的脸面深深藏起。如若可以,我只愿此生再也不要以面示人,就让我躲藏暗处,苟活余生罢。
大队人马行进月余,已是到了昔日的齐晋边境。自然,现在这边境两侧俱已是大齐领土了。我们在小城蒙干停驻下来,休整一天。钟修远早已通告过我,齐军副帅,皇帝陛下的亲弟端亲王元昂,以及宗室出身的富阳公元载坚将军,另率了十余万人马,自晋国关东来,将与我们在蒙干汇合。
当日下午,黄尘滚滚,马嘶犬吠中,那另外的数十万齐军便已进驻蒙干了。我只听到声喧音嚣,人声嘈杂,但自我们暂住的蒙干驿馆窗户望出,却看不清什么情状。
心中总觉得放心不下,便叫了流朱去与皇后说,叫她仔细管住了那群公主嫔妃,不要随意走动。并且天气已不如前时那般闷热,蒙面纱巾应尽量戴起,免生意外。
夜里,我早早便安寝了。蒙干驿馆的房间虽粗糙简陋,但躺在那土床上,我至少可以手足伸直,这于那只可蜷缩斜靠的车辇斗室相比,已是好上千倍。
“公主!公主!”将睡未睡之际,隐约听到房外仿佛皇后叫喊。心中一个警醒,双眼蓦然睁开。惟银已是走了进来,向我禀告:
“皇后娘娘在外求见。”
“宣她进来。” 我坐起身,稍稍整理衣裳。
“公主殿下,快去救德妃!”皇后一脸哭腔冲了进来。
“德妃怎么了?”
花容零乱,衣衫不整。我真不想见这样的妤融。
“德妃方才出去如厕,哪想碰上了那齐国将军元载坚,竟就被那淫贼虏到他房里去了。”她一脸惊惧伤心,又满怀希冀的看向我:“殿下快去救她啊!”
居然又生出这等事体。
“皇兄可知此事?”
“臣妾哪敢告与圣上知晓,只让众人都瞒了起来。圣上若知此事,雷霆震怒,只怕就要伤了龙体啊。”
我微微点头:“你做的对。”
事到如今,只有苦笑。亏得我等妇人还自命金身贵体,凛然不可侵犯,其实在那些齐国宗室权贵眼中,不过捏在他们手中的蝼蚁,随他恣意凌辱亵玩。上回解救河堰,就已险些引火烧身。我若明智,此时便该低调行事,不去趟那浑水。
只是,想那德妃,毕竟是皇兄姬妾,居然也遭此凌辱,简直就是公然掌掴晋国皇室耳光。面对齐人此番叫嚣挑衅,我们若是忍气吞声,以期避祸,只是大大长了齐人气焰。有此先例,怕是日后难免再出抢女丑事。思前想后,我不得不出手干涉。
“你回房去好好擦洗梳妆下罢,毕竟也是国母,不可如此失态。”我对皇后冷道。
她惊惧的脸色上又覆上羞愧,唯唯诺诺退出去。
唤来渊碧惟银为我更衣梳妆。趁此之际,我暗自思忖,元载坚是什么样人,住在何处,我一律不知,贸然上门,只怕图为自己惹事。为今之计,只有去找齐帅钟修远。
吩咐惟银随侍在侧,我走出安置女眷的驿馆西厢。外堂中一步一岗,立着许多齐兵。一个军士模样的齐兵见着了我,便迎上来问:“夜已深,公主殿下为何还出外走动?”
惟银上前一步,挡在我与那军士之间。“我公主有事,欲见贵元帅,还请军爷代为禀报。”
那军士应承下来,领着我们,穿廊过院,来到一道双幅大门前,自去与那守在外面的元帅亲兵报告。亲兵再走过来,向我行礼:“公主请稍等。”这才入门通报。
我立等了片刻,便见钟修远快步走出来。
“公主欲见在下有何要事吗?”许是因我主动找他,钟修远略显激动。
“锦绣惊闻贵军将领富阳公,公然劫虏了我晋女冯雉,情急之下才贸然前来。此段劫虏事体怕是大有误会,那冯雉乃是昔日晋国德妃,也算略有地位,并非可供随意狎玩之人。烦请钟帅出面,制止富阳盲行。”我义正词严,朗朗而言。
钟修远并不回话,反而目光回避,蹙眉肃目。
观他神色,我心下已知不好。 以他平日为人,我有请求,他皆肯应允,今日却支吾不言,必是他也有难处。
我不死心,再进一步:“钟帅。”
“富阳侯乃端亲王帐下之人,此事亲王亦知,却并不阻止,修远更是无从过问。”他低声道。
一语道破玄机。
端亲王元昂,虽为副帅,听命于钟修远,但毕竟是宗室亲王。平常琐事,钟修远不得不卖他三分薄面。此次强抢德妃,元昂默许,钟修远自是不能多说。
“我只听说钟帅下令全军礼遇晋国旧人,难道今日仅因富阳位高就任他妄为了么?”无计可施,只好言语激他。
在我面前显出无力,已是尴尬,再听我这话,钟修远终是恼了,沉声说:“ 殿下傲骨令人钦佩,但勿忘自己毕竟已是亡国降臣。自身尚且难保,不必再多管他人。我皇帝陛下只曾下旨善待旧国未婚公主。其余女子若被挑选侍奉我朝将士,也算她们福气。公主请回罢,明日一早就要开拔赶路,还请公主好生回房歇息。”
他竟这样说。
我只心中一阵气苦,但静下再一想,也罢,的确使我逾越了身份,我们都已是低人一等的降臣,活在今日,也不知明日生死。我只比她们幸运,算是个未婚公主,这才保的清白。日后到了盛天,恐怕更大耻辱也要经历,今日德妃即使逃过此劫,日后也不免同样命运。罢了,我是该识相点,何必强行出头。
“既是如此,锦绣告辞。”心中虽是无奈,嘴上语气却仍强硬。我说完,回身便走。
正当此时,那双幅门后又另走出一人。狂放不羁的男声在我耳边响起。
“修远,这就是那祸国殃民的亡国妖姬妘锦绣吗?”
振聋发聩。
残酷的指控,却无从反驳。都是事实,不是么。
隔了好久,我才可以勉强压住心中翻涌上来的剧恸。
木然转身去看那说话之人。
那人倒是气度雍容,仪表不凡,只是此刻一脸不屑的讥诮笑意。
是元昂。
我欲开口,却是声气哽住。
“怎么不说话了?刚才不是还牙尖嘴利的么。”
钟修远见我默不作声,以为我不识人,走上几步,为我介绍:
“这位是端亲王爷。”
终于恢复自制,冰冷的声音逸出嘴唇:
“敢问端亲王爷有何见教?”
“见教二字本王不敢当呵,”元昂轻佻笑着走近我:“只是素闻南晋无双公主,号称姿容绝色,天下无双。本王倒想见识一下,所谓倾国倾城到底是个什么模样。”说完,便已疾疾伸出一手。
当下我已情知不妙,欲以闪躲,却是不及,脸上遮面绢纱被他一把抓去。
夜间凉气触到脸上。
一直苦心藏掩的容貌展露在驿馆明亮晃眼的灯烛之下,乘着明光照映得清清楚楚。
面前元钟二人,俱是惊艳神色。过了片刻,元昂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无双公主,果然名不虚传。”他欺近我身,居然伸出三指捏住我下颌。脸凑近,不过距我数寸,鼻息都能喷到我脸:“此等绝丽姿色,怪不得妘崇光甘愿为你亡国了。”
我怒到闭过气去,头脑一片空白。还未意识到什么,十多年生命里已根深蒂固的骄矜自尊,使我抬手用力打开元昂轻薄之手,再一记狠狠挥上他脸。
“啪”。空气中响起清脆掌声。
“你敢打我?”那人勃然大怒,眼中戾气徒增。
我方才清醒过来,看到他脸上我留下的鲜红掌印。
“今日定叫你领教本王的利害。”一个箭步冲上前来,他将我横身抱起。
简直有如世界末日,我惊恐万分,死命挣扎。他却依然如泰山般岿然不倒,只是手臂愈发用力的搂紧我,步履沉重急促,就要走入那双幅之门。
“王爷三思,王爷请三思啊!”
正大步迈走的元昂,身形停住。
我挣扎扭转的同时,透过眼眶中渐渐渗出的泪光,看到钟修远正拚命拉住元昂衣袖。
“王爷三思。出征之前,圣上降旨,责令我等要保晋国降帝与无双公主毫发不损,入京处置。违者依律论罪。此刻王爷万不可因一时之气乱了大局啊。” 钟修远力劝。
听了这话,元昂静立在那半刻,仿佛是在权衡利害。终于,隔了许久,我耳边听到他一声冷哼。继而我被放到地下。
抬头便对上他死盯着我的目光,忌恨与欲望交错其中,但终究渐渐隐忍下来。
嘴边重又挂起一丝讥意:“还敢对我怒目相向?若不是皇兄下旨保你,我今日非弄到你求饶不可。不过你放心,来日方长,这一掌之仇,我定要加倍奉还与你。”说罢就踏入门去。
我被他说的心惊,但胸中羞愤却逼我挺直脊梁,傲然直视,适才眼中渐湿的泪意迅速蒸发。
一旁惟银要把方才扯落的纱巾重新戴上我脸,我推开她手,径自疾走回西厢,也不去理尚站在一旁的钟修远。
呆坐在自己房中,眼睛瞪视着窗外多云无星的乌黑夜空。心中犹自惴惴。
一早就已告诫自己,此后余生,皆须忍让退避。只是直至刚才,方认识到娇纵横行,颐指气使惯了的我,要做到低头忍辱有多么艰难。一切的骄傲强硬早已深刻入我禀性,尚不自知,便已发作。方才之事便似预兆,我日后流亡生活,必定多舛不安。
“锦绣,你可还好?!”
皇兄一脸焦躁忧心,急步走近房来。看来他人已皆知我遭逢意外。
他走到我跟前,伸出双手握住我肩,仔细看我神色。
“齐人有没有把你怎样?这伙禽兽!”
“不碍事了,皇兄你莫心急。”我勉强扯出一丝笑容。
他看到我当真并无损伤,才稍稍松弛下来。
我的侍女三人尚在房内。他转头扫视她们一眼,道:“你们都退下罢。”
众人遵旨,行礼退出。
“锦绣,你叫我放心不下。你若有事,我会心神俱碎。”他坐到我身边,展臂紧紧抱住了我。
我望着他。他清减了许多,面色苍白,神情疲惫。但沉静怡然的王气犹在。
想来,这一路上他必也经历了许多不堪,虽有反骨,却难逃羞辱。我们兄妹二人已如风雨中的零星飘萍,只能各自任由狂风淫雨打击,却谁也帮不了谁。
心口苦涩难耐,鼻中辛酸不已。伸出手去,抚上他憔悴的面容。
他晶莹的眸子凝视我,里面满是怜爱迷醉。
“锦绣。”他的声音有一丝暗哑。
我闭上眼,他便吻将下来。
他第一次吻我时,我十二岁。
我五至十岁的幼年时期,与我的几个庶出兄长一同拜师求学,因此早与他们厮混熟识。反而是与我这同胞的嫡兄,却生疏许多。一则我俩年龄悬殊,他整整长我一轮。青年男子与幼齿童女之间自是少有共鸣。二则他出生即立太子,父皇一向对他期望甚高,自小对他严以要求。他由太子太傅、少傅单独授业,又领太子随扈,外居东宫。我与他,只在重大节日聚会中,才有一见。
事态发生转机,还是在我十岁诞宴上。
那次诞辰,我首次作成年公主装扮。原本披散肩头的乌发被仔细绾起,并且梳成早先自己发明的花髻,仅戴几星淡绯璎珞,映衬出云丝乌碧亮泽。童衣童裳一并褪去,换上用关东进贡的迷离繁花丝锦制成的霓裳宫装。梳妆完毕,揽镜自照,虽然神情尚显青涩,却连我自己也要认可,的确是体态婀娜,顾盼生波。
如此盛装的我出场时,果然艳惊四座,众人屏息。父皇就是在这刻,欣喜自豪的赞我“容色妍丽,天下无双”。
我心下也是得意万分,傲然俾睨四方。不经意间,已是对上一双满含赞赏之意的晶莹眸子。
我的胞兄坐在父皇母后侧首,微笑注视着我。还未回神,那温柔的笑意已直入我心田,使我全身温热。
脸上红云升起,低下头去,不敢看他。耳边却响起他琅琅声音。
“皇妹丽质天成,殊颜无双,实在有如惊鸿仙子,谪逸尘间呵。”
从此,我将那头上自创的花髻命名为惊鸿髻。
寿筵以后,我被改封为无双公主。我的命运也在我与他那一刹对视时完全改变。
其后,我俩常在各种场合偶遇,说是偶遇,其实我知道是他刻意找寻机会。相见之下,他总对我嘘寒问暖,呵护备至。分别以后,他也频频差人送我珍奇玩意,博我一笑。看似长兄幼妹,温意友爱,我心中却早已自知,这根本不是兄妹情深。
情愫暗涌,一晃两年。那日父皇五十寿诞,群臣朝贺,命妇觐拜,宫中大摆筵席。他拉了我乘着那热闹忙乱,溜到花园。
白湖之滨,花荫深处,我们拥在一起,他低头吻上了我。
那样的吻,太过迷醉诱人,苦苦按奈两年的情意,在这触发之下,冲破礼仪廉耻的顾忌约束,宣泄而出。我陶醉于他对我的那种不顾一切的宠爱追求,虽然心惧此种罪孽要遭上天惩罚,却如食了鸦片般,明知是绝路,依然义无反顾。我们疯狂上瘾般追求那种甜蜜的厮守。任何朝夕,只要得空,他便偷偷约我相见相守。渐渐,我们身边的近侍宫人全部悟出端倪,心领神会。只是我们是主,他们为奴,虽知此事禁忌,却都不敢向外胡言妄语。
可惜,由着我们如此不知压抑节制的恣意放纵,这不可告人的隐秘终究是被外臣撞破。
至今犹记得当日沙馆公主驸马,我的姑父,鸿胪寺丞刘陨见到我们兄妹相拥一幕时,惊惧惶恐的表情。看他仓皇离去,皇兄执起我手,要带我去坦然直面父皇。但我说,不。
我是阴毒自私的女人,为保己身,不择手段。我对他说,让我来解决此事。
回宫以后,动用人脉,遣将用兵。一个月后,鸿胪寺丞被告谋反,获罪伏诛,家眷部族,一并连坐。
我自出生,便被奉高独尊,凡人性命,根本视如草芥。这场风波,扫去数百人命,我晚上独眠,连噩梦也未曾有。只是当时毕竟年幼,手段尚不老练,沙馆公主自裁前写下的真相血书,竟被她设法传给了父皇。
所有行止,我从不后悔。皇朝帝女,玩权弄术,擅权干政,本不稀奇。但因我大意,使此事败露,触怒父皇,令他含恨辞世,才是我最大伤痛愧疚。生我养我,宠我如斯,我却如此报答,心里实在戚戚。
大丧之后,皇兄登基称帝,继承大统。自此,这大晋天下已俱握在我兄妹手中。
再无忌惮,我们真正走出了乱伦败纲的一步。
这天夜里,皇兄留宿在我驿馆房内。
四更天时,远方隐约传来鸡鸣,使我蓦然惊醒。
他还在熟睡,头深深埋在我胸口。这是他一贯喜欢的睡姿。
我静下心来倾听四周。
一片寂静。
还是将他唤醒,让他回去罢。在齐人眼皮底下讨生活,已是辛苦,如果再传出丑闻,就更是雪上加霜了。
我伸手,去将他摇醒。
“崇光,醒醒。”
他睁开眼,初是以迷离的目光看着我,大概还以为是在宜性殿的御床上,但很快就忆起了现实,眼神变得清明。
“趁现在天色早,我送你回房罢。”坐起身体,为他穿衣。
他却止住我,抱了我恋恋地在脸上吻了又吻,手抚摸着我的身体。
“锦绣,你瘦了太多。”他喃喃道。
“心摧神伤,焉能不瘦。”我轻声道。
他顿了顿,松开了我,自行下床穿衣。
打开房门,原本正在瞌睡的太监广喜、永乐,侍女惟银三人赶忙迎了过来。
“好好照顾你们主子。”他吩咐了我的侍女后,便由他的随侍太监护送着走了。
第三章
清晨,所有众人,都已收拾妥当,整装待发。
我由齐兵带领着走向车辇。远远见到一队四人齐兵,押着一个妇人也向女眷车队走来。
定睛一看,正是德妃冯雉。虽她衣衫整齐,云鬓不乱,但从那一脸张皇神色便知,她已失节。
她也瞧见了我,顿时满脸通红,珠泪滚滚,竟挣脱了押解她的齐兵,向我奔来。
“嗵”的一声,她跪在我面前的黄土中,重重磕下头去。
“殿下,贱妾对不起您,更无脸去见陛下。贱妾已被那齐贼``````齐人玷污了。”
我冷眼看她在地上磕得头破血流。
到底是贪生妇人,既觉受辱,又痛不欲生,怎不真去寻死。若是死了,我倒还要立表彰她忠贞节烈。哼,“齐贼”出口,还要改称“齐人”,根本就是水性杨花。也罢,她已能做出如此悲痛姿态,又何必强求她守节,换作是我,大约也未必是宁求玉碎,不肯瓦全。
心中腹诽,口上却道:
“德妃起来罢,如今我等命运也并非自己所能掌握,遭此不测,非你所愿,我不怪你。”
妇人哭哭啼啼,犹自不肯起来。
我示意站在身边的渊碧去扶了她起来。
“难得无双公主也知道亡国旧人,命不由己的道理呵。”身后一个恶劣的声音响起。
昨晚得罪了这位齐国御弟,他已发话要报复与我,果然如此。
身体绷直,脸色愈发凌然。也不回头,只矗立在那。
依旧一脸讥诮,呈现在我眼前。
一旁冯雉,忽然颤抖瑟缩起来。我一看,原来元昂身后还跟着一个络腮大胡,是军中大将装束,必是元载坚了。
元载坚见到冯雉,兴致又起,上前再去撩拨。
妇人不敢反抗,只是一味躲闪。嘴中哀哀喊着“殿下”,求我助她。
一旁元昂,好整以暇,目光戏谑。
想看我发怒失态么。不会再隧他愿。
“元将军,白日之下,如此行止,着实不雅,还请放过冯雉罢。”我温言。
冯雉闻言,立刻躲到我身后。
元载坚怫然不悦:“本将要个区区晋女,公主也要多言吗?”
“载坚休怒,这位无双公主,自封民族英雄,最大爱好便是拯救同胞于危难之中,”元昂踱到我身旁,讥讽道:“她自以为我皇兄有旨保她清白,就是敬她身份高贵,可由她肆无忌惮,孰不知这未婚帝女到了盛天,是要派大用场,作为有功之士的最高犒赏的。载坚莫要惹她生气哦,不定日后无双公主就成了你的小娘子了。”
元昂说这话时,声音高亮,周围来往齐兵晋人俱是听得清清楚楚。他用一种看待他园中禁脔的暧昧目光望着我笑,向众人昭示,任何人都有可能将我占为己有。
早有心理准备,要受他言语攻击。只是当着身旁那群一贯以敬畏态度仰视我的嫔妃宫女,被如此调戏羞辱,脸面还是搁不住,直气得发狂,气血冲上脑门。
昏昏沉沉中,元昂声音还在响起。
“本王有幸见过无双公主真容,实在是难得的天仙美女。有她作陪,的确艳福不浅,只是要以妘崇光为鉴,万不可因她贻误了正业。”
伤疤被揭,心中剧痛,口中涌上一股腥甜,两眼发黑。耳边响起侍女呼喊,身子已是软了下去。
惟银流朱护主心切,扶住了我,也不再怕元昂斥责,径自将我送回到车辇上。
军队开离蒙干,车马再次上路。
一路颠沛流离,又屡遭元昂为难,我终是体亏倒下。齐人随军医师,为我把了几次脉,开了几贴药,却一点起色也无。
我自己知道病因。
金枝玉叶之体,一贯锦衣玉食,那里经得住如此磨难。原本每日分配给我们的军队定食已是十分粗糙难咽,我只能勉强逼自己进食少许。自从开罪了元昂,伙食就变本加厉的恶劣起来。入了齐境后继续行军的一月里,我已是基本滴米未进。再加以路途颠簸,伤怀忧惧,我根本夜不成寐,以至心力交瘁。重重折磨之下,哪里还会再有康健之躯。
“殿下,进些药汤吧。”惟银端着药碗送到我嘴边。
我恹恹躺在车内,神智不清。流入口中的苦涩药汁吞咽不下,复又吐出。
耳边有惟银、渊碧诸人的嘤嘤哭泣之声,只是眼前金星乱冒,无力回应。再一阵晕眩后,面前黑幕袭来,已是没了知觉。
身下车板仍在颠簸。有几次从昏迷中苏醒过来,是有人强行往我口中灌药。隐约听到过皇兄皇后的声音,间或也响起过钟修远和元昂的说话声。只是头脑不复清明,也辨不清那到底是梦还是现实。
“锦绣我儿,你看看这满朝文武,世家公子,可有你中意合眼者否?”
这个声音怜爱温柔,是我母后呵。
母后说,她的掌上明珠一定要有最幸福生活。只要女儿喜欢,可以自行挑选驸马。
我说,听闻朝中监察御史孔维让最是深情重义,府中只有元配,鳒鲽情深,从不采纳姬妾,女儿最爱这种情有独钟,心无旁骛之人,将来嫁他可好。
母后说,锦儿真是胡闹,那孔维让已过而立之年,你却尚未及笄,如何相配。况他已有家室,你可当真异想天开。
我根本无意于孔维让,却要借以试探父母爱我之心。
女儿偏要嫁他,父皇要为女儿做主。我撒娇。
父皇大笔一挥,下旨命御史休出元配,以待迎娶公主。
再与我皇兄见面时,我一脸促狭笑意。
太子殿下,父皇要将我嫁与那监察御史孔维让,你往后可别想再见我啦。
皇兄大恼,自去与父皇母后再三斡旋,终于改将皇七女塬丘公主下降孔维让。
“锦绣,今日朝堂,内阁首辅司马仲英参你私结外臣,你好大胆子!”
至爱我的父皇偶尔也会严厉对我。
曾经他最大的愿望,便是我做个纯粹单纯的帝国公主。
司马匹夫,着实可恶,定要将他扳倒。
我大哭,梨花带雨。
那有此事,父皇你冤枉我。朝堂之中,女儿总共只认得士族子弟三四人,均是随兄长们出游时见过。怎谈私结二字。
父皇立时消怒,软语劝我。翌日,司马官阶,连降三品九级。
我犹不解恨。
时值司马仲英遭逢丁忧。
我敦促皇兄上奏:司马理应告老还乡,为父守丧,以尽孝道。
父皇依言恩准。
从此晋国朝野,再无司马此人。
“锦绣卿卿,为兄诞辰,你将如何献礼?”皇兄与我耳鬓厮磨。
我咯咯娇笑。
新帝初立,后宫尚虚。我便送你美女数百,你可乐意?
皇兄面色尴尬。
你可不能拂我美意。那百余美女,挑选不易,是我心血。
又过旬月。我心血来潮,接连避见皇兄数日。
卿卿你为何要躲我?皇兄又爱又恨,紧紧抱住我。
我眉目显出幽怨之情,娇嗔。
你有了那众多美女,早已把我丢在脑后啦。
上天作证,我妘崇光心里,只有锦绣你一人。皇兄郑重其事。
那你要证明给我看。我笑睨他。
皇兄当场传旨。月前新进众百美女,一律没入尼庵。
癔梦连连,过往情景,杂乱无章,浮过我眼前。
莫非我命不久矣。
也是,短短十六年光景,我作出的荒唐事体不胜枚举。上天惩罚,也该到了。
父皇说得对,所谓天赋才智,全部被我滥用。
后宫之中,翻云覆雨,草菅人命。朝廷之上,党同伐异,擅权弄政。
难怪今日齐皇下旨,对我礼遇,我可真是助他取了这晋国江山的有功之人呵。
我向来贪恋荣华,惧怕死亡。以为无常索命,是世间最痛。如今看来,这样浑浑噩噩,也能死去,倒也不错。
只是,
不不,我不要死。我要如何去见地下双亲,如何面对晋国前朝十九代国君先祖。难道要我告诉他们,祖宗基业,已毁在我手,万里江山,已转眼易主。
“锦绣。”
“锦绣。”
谁在喊我。是皇兄么。
崇光,你宽心罢,我不会舍你独去的。
冤孽苦果,既已种下,我自要与你合力承担。
不再颠簸晃荡,身躯躺在平稳坚实之上。
身下柔软,是我十六年来一贯熟悉的御用丝棉锦褥。
空气中草药香气,沁入心脾。
灌铅般沉重的眼睑微微张启。
头顶是翠竹鸟虫图样的彩绣缣丝帐,缣帐下笼着一张檀木雕花的九尺大床。
果真已不是在车辇之中。
只是,这陌生房间到底是何地方。
咳咳。胸中有浓痰。
“殿下,殿下,你醒过来了?”
眼前出现惟银惊喜又焦急地脸。
见我目光已能聚焦看她,她开心得不知所措,过了一会,才想起什么,回头高声吩咐外头。
“流朱,快快去请陛下,公主醒了。渊碧,去请太医来,再为公主把脉。”
“这是何处?”气若游丝,声音暗哑。
“此处是上京侯府。殿下,我们抵达齐都盛天已有半月了。”
“上京侯?”怎用如此令人伤怀的故都称谓命名爵位。
“这是齐主敕封陛下的爵位。”惟银嗫嚅。
原来我已昏睡了这么长时间了,竟连亡臣拜见新主的场面都错过了。
上京,上京,早在我们离开那里时,齐人已张榜通告,上京改称上平。如今却用此名敕封皇兄,当真是存心羞辱他这空有爵位而无封地的晋国旧帝。
忽而屋外人声嘈杂,似有众多人马向这赶来。
“锦绣,你终于醒了!”皇兄进屋,不顾侍女向他跪拜行礼,一路急行,走到我床边,躬身探视我的情状。
他又瘦了许多,即使此刻脸上燃起希望的生气,仍掩不住那忧思神色。
“皇兄。”许多的话,却已是说不出来。
大病一场,仿佛生离死别,如今重新相见,心中嗟叹感慨。
自亡国流离以来,从未落泪的我,此时竟是眼里氤氲,潸然泪下。
真是,人病了一场,人心怎么也跟着脆弱起来。此刻岂是伤春悲秋之时。
头转向床里侧,让已然流出的泪珠滑落枕边。直等眼里干涸,才回首再看他。
“皇兄,我已无大碍,会好好活着,你且放心。”我作坚强状。
放在锦被外的手被他紧紧握住,仿佛怕我逃逸似的。
“你是得好起来,否则,我定随你一起去了。你是我心头之肉,没了你,我无法独活。”他情深意切,痴望着我。
我这才发觉屋里头站了好些个人。皇后嫔妃俱在。
当着众人,皇兄如此情话绵绵,着实不妥。
我唤惟银:“让众女先回,我需静休。”
惟银遵命,当众朗声道:“各位娘娘先请回吧,殿下凤体,尚且虚弱,欲待静养,不宜劳神受扰。”
众人行礼退出。
“锦绣,你且好好睡吧,我也不与你多话,就在一旁陪你。”
皇兄为我掖好棉被,在床边坐下。
我望着他,安心点点头,就自睡去。
白驹过隙,自从立秋去国,转眼至今,已有四月。齐都盛天,地处北方,气候寒冷,还未立冬,屋里已日夜生起盆火取暖。
日日喝药补养,调理病体。又过半月,我渐渐已能下床走动。但身体毕竟孱弱,每日只是囿在这斗室,信步走走,略略小坐。这上京侯府,我熟悉的,只有自己这屋。
皇兄每日探望,后妃也频频请安。
这日,皇后妤融,淑妃文莲又来见我,陪我消遣时间。
“这些天,从未见过河堰、台城几人,难道她们已被遣出另居?”我有疑惑。
河堰公主,台城公主,还有卞城,洛江,陈留五人,均是宗室未婚公主,我的
责任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