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巩新亮大泄春光 巩新亮是谁从哪出道的

发表时间:2023-07-09 10:00:58  来源:晨曦分类信息网-免费分类信息网  浏览:次   【】【】【
悄悄的一线光   ——第一章   广田知道什么叫作穷途潦倒。   她已不能负担生活费用。   女儿绵绵只得两岁大,刚会走路,她已经把保姆辞退,仍然入不敷支,帐单象雪片似飞来,付了这叠,那一叠又来了,广田疲于奔命。   家居开始肮脏,广田外形渐渐邋遢,孩子身上有股味道。   广田觉得她应付不了。   她向娘家求救。   抱着幼儿到父母家,事前已与他们通过电话,说有事商量。   到的时候天还未黑,父亲一贯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头都没抬起来看她。   已退休的老父有两张床,白天躺长沙发上整日瞪着荧幕,不言不语,晚上回到睡房,那里有正式睡床。   旁人来了,只得站着,或是坐椅子。   广田的母亲异常紧张生硬,“有什么事?”   广田一看情形,就知道免开尊口,一切无望。   可是母亲还这样说:“你父亲听见你要来,立刻同我说:她有事找人商量,你可以帮她便帮她,你若不能帮她,叫她走,千万不要叫我,与我无关。”   广田听得呆了。   她定定神,“呵,我是找你们商量,绵绵要读书了,是学中文呢,还是注重英文?”   她母亲见是这种问题,忽然松了一口起,脸上绷紧的肌肉十分戏剧化地松下来“原来是不相干事,吓得我,嘴巴干的像铁皮。”   广田羞愧,令亲生父母见了她如见鬼魅一样,一定是她的错。   她轻轻站起来,“我走了。”   他父亲忙不迭自沙发里跳起来替她开门,恭送她离去。   广田轻轻抱起女儿,走到门口。   她茫然想,将来,把这段情节写进小说去,读者会相信吗,读者能接受吗。   街角面包店有人排队买出炉面包,香闻十里,广田不由得也去轮队,她买了一只面包,给绵绵吃,找到公路车站,回自己的家去。   到了家,斟杯水给小孩,她拨电话给表姐广泰。   广泰那边可以听到水声哗哗,她一边说话,一边洗碗,也是个内外兼顾,分秒必争的家庭主妇。   “你也是,竟企图向两老借贷。   “是,是我的错。”   “对老人来说,那一点节续即是命根。”   广田不出声。   “你究竟什么光景了?   广田答:“很窘。”   “当初叫你不要嫁洋人。”   广田垂头。   “你不听,叫你不要做女作家,你又不听。   “是,是我自取其辱,自撅陷阱。”   “那人回澳洲老家去了,君在何方?悉尼?柏斯?抑或堪培拉?”   都被他们说中了。   “稍微有脑的人都劝你这条通往死亡谷的路不可走,你偏偏不信。”   广田语塞。   半响,她说:“我父母从来没问过我女儿叫什么名字。”掩着脸,觉得彻底失败。   “你本来想与二老商量什么?”   “想请他们代管孩子,让我出去工作。”   “你真异想天开,他们对那洋人深恶痛绝,怎么会替洋人带孩子。”   “可是,那也是我的孩子。”   “他们对自甘堕落的你更加厌恶,在亲友面前无法抬起头来,人家女婿女儿住大屋开大车,假日带了司机女佣水果糕点回娘家,你又提供什么服务?”   “广泰,给点鼓励好不好?”   广泰叹口气,“我上星期见过广超,才说起你,真不知你怎样才可以自这个无底洞里爬出来。”   到这个时候,广田发觉她又一次愚蠢地找错对象,只得说:“绵绵哭了。”   她挂了电话。   广田用手掩着脸。   少年时,四个表姐妹数她最聪明漂亮,她念英文学校,她们三个读中文。想真了,她们从来都不大喜欢她。   今时今日,王广田电话一到,都猜到她不是想借就是想赊,匆匆打发她是正经。末路了。   孩子累得睡倒在床角。看样子,她得走最后一步了。   她累极,不吃喝,熄了灯,睡觉。   第二天,王广田抱着女儿到政府部门去申请救援金。柜台后的公务员板着一张脸,以事论事,像是对王广田这种社会渣滓早以生厌。   “单身母亲?丈夫呢?”   “不知所踪,遍寻不获。”   上一次打长途电话到悉尼寻人,朋友在那边对妻子说:“又是那女人来找丈夫。”非常厌恶的语气。   短短三年间,王广田从一个有前途的新进作家沦为弃妇,人见人怕。   最坏的地方是,她已经习惯忍耐这种脸色。   忍气吞声,最终变成社会的脚底泥。   走错一步。   不不,两步三步无数步,做什么写作人,应当去教小学,收入稳定,职业高尚。   广田的头越垂越低。   那政府公仆忽然说:“天气凉了,孩子应添件衣服。”   广田诧异抬起头来。   什么?还有人关心她?   对方继续说:“才二十出头,大把前途,切莫心灰,江湖救急,过了这一段困苦时期,大可东山再起,找份工作,发奋向上,扬眉吐气。”   广田愣愣落下泪来。   这好比横风横雨,衣履尽湿的时候,有人借伞替她遮一遮。   她点点头,“谢谢你。”   那公务员又低下头,不再言语。   原来是一个冷面热心人。   广田抱着孩子回家去。   电话录音里全是房东留言:“王小姐,欠租可以缴付没有?已经三个月了,切莫叫我召警,付不出请尽快迁出。”   广田忽然微笑。   她推开窗户,旧型屋村四邻都在装修,碰碰彭彭,不住敲击,吵得不能宁神,但是绵绵却一声不响,吃了睡,睡了吃,不管其他,真是个奇怪的孩子。   她会说话了吗?不知道,广田没有心思同她讲故事或聊天,只让她蹲在地上一个人玩。   这样下去,母女真会死在一堆。   就算再站起来,不知要挣扎多久,才能走出这死暗的幽谷。   广田有点讶异,是怎么落得如此田地?   忽然,她吸进一口气,走进浴室,放一缸温水,把女儿放进去,跟着自己也踏进浴缸,与幼儿一起洗澡。   肥皂都薄了,找不到新的,洗头水只剩一点点,没有干净毛巾,这头家,年久失修。   一切杂物用品,都需不停的、恒久地自超市抬回应用:卫生纸、洗衣粉、牙膏牙刷──   做人真烦。   小小绵绵浸浴有说不出欢喜,帮她擦干身体,看上去判若两婴,她皮子雪白,双眼晶莹,头发泛着金光,不折不扣是个漂亮的小小混血儿。   广田同她说:“妈妈没钱了,山穷水尽,油尽灯枯。”   在抽屉底找到最后一套小衣服帮她换上,呵,太小了,孩子不停长大,衣服鞋袜要不住更新。   母女坐在杂乱客厅中央。   广田问自己:“现在,又做什么好?”   吃面包渡日子已有多月,幸亏今日面包牛奶售价廉营养高,并无不妥。   她用手撑住头,把女儿放到托儿所吧,放弃写作,找一份工作,无论是接线生、售货员、快餐店都好,搬到租金更加廉宜的地方去──   电话在这时响了──   广田吓一跳,谁?莫非又是房东追债?   这样逃避真不是办法,她鼓起勇气,拿起听筒,打算再恳求宽限。   是一把陌生但和颜悦色的女声:“是王广田小姐吗?”   广田如惊弓之鸟,“谁,什么事?”   “王小姐,我叫许方宇,是承德浩勋律师行的代表,我本人也是一名律师,受当事人委托,想来探访你。”   广田糊涂,“律师,找我干什么,因为欠租?”   “不不,我来看看你需要什么帮助。”   “帮助,需要?”广田听在耳中,像是听到陌生的外语似的。   “我就在附近,十分钟后可以到府上,方便吗?”   “你当事人是谁?”   “这点恕我不能透露,他坚持隐名。”   广田问:“你愿意帮助我?”   “正确。”   “我在家等你。”   放下电话一看,绵绵抱着一只小皮球睡着了。   因有客人来,广田才发觉家里是何等脏乱。   茶杯都没有,茶叶罐空空如也。   咖啡、黄糖,早已用磬,拿什么招呼人客?   听她口气,一上来就用帮忙二字,又好象对她的情况甚有了解,算了,出丑就出丑吧。   不到十分钟,就有人按门铃。   广田去开门。   本来应当提防陌生人是好人还是坏人,不过广田已经没有选择,她急需同情。   她请人客进来。   许律师有一张秀丽的鹅蛋脸,穿浅灰色套装,带珍珠耳环,微笑可亲。   她一手拿着公事包,另一手捧着热咖啡及松饼。   她笑说:“你好,我可以叫你广田吗?”   比广田所有朋友都亲切。   她走进小公寓,并没有大惊小怪,像一切都在她医疗之中,她坐在沙发旁,看见小孩。   “嗯,这是小绵绵吧。”   “是。”广田垂下头。   许律师轻轻除下羊毛披肩,小心盖住孩子。   “来,我们谈谈。”   广田轻轻问:“谈什么?”她无奈地摊摊手。   “广田,你是一个写作人。”   “是,我挣扎三年,尚未成名,作品极少发表,退稿频频。根本不能赚取生活费用。”   “可是,你一直在写?”   “是,我喜欢写作,把心中要说的话全写出来,我就高兴了。”   “你用手还是用电脑打字写原稿?”   “先用手做笔记,然后打字,但是我需照顾幼儿,根本抽不出时间打字。”   许律师说:“但是你一直有动笔。”   “我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用来写写写,所以你看,我的家像狗窝。”广田羞愧。   许律师一边喝咖啡,一边拍拍广田的膝盖,“下次你来我家,我男友说是对知识分子一种侮辱。”   广田呆呆看着许律师。   多年没有人与她平起平坐地好好说话,广田有点心酸,人的际遇一差,亲友像见到瘟疫,争相走避,谁会坐着与她称兄道弟。   这时,许方宇问:“我可以看看你的原稿吗?”   广田羞涩,“这──”   许律师给她一个鼓励的微笑。   广田吸进一口气,走进房间,捧出两只鞋盒。   她坐到许律师面前,打开盒子,里边全是一叠叠原稿,虽然杂乱,可是顺序、每张纸上都有编码。   许律师啊一声。   广田轻轻说:“原稿不获出版,没有读者,只是一叠日记。”   “这些都是散文?”   “不,我不喜写日记,这是两部小说。”   “长篇小说?多少字?”   “约共三十余万字,陆续写了三年,怀孕期间,结婚离婚之际,每天都写了又改,改了又写,从未间断。”   “恩,是什么题材,是否爱情故事?”   “不,是侦探小说。”   许律师大表诧异,“什么?”   广田原来灰暗脸色忽然添增一丝亮光,“主角王绵绵是一个拥有特殊异能的十二岁女孩。”   许律师发愣,“你写儿童故事?”   “为什么不?孩子们除出孔融让梨及孙叔敖与两头蛇还需要其他故事,西游记与封神演义又太过深奥。”   许律师看到这个身处困境的单身母亲整张面孔都亮起来。   她不由得感动。   一定是真心热爱写作,才会有这种表现。   她问:“我可以读这个故事吗?”   “这里,”广田说:“这一章已经打好字。”   “主角叫王绵绵,和你的女儿同名呢。”   广田答:“正是。”   许律师读了起来,头三行字便吸引住她:文字清浅,但情节紧张。   广田趁这个时候,把杂物略为收拾,可是门铃急促尖锐响起。   广田知道这是谁。   可不就是房东颜太太站在门口,一看就知道是要给王广田看颜色。   “王小姐,好付房租了。”   广田不出声。   “欠了三个多月了。”   广田叹口气。   “我们房东也要吃饭。”   “我今日坐在这里不走了,你好歹开张期票给我。”   许律师捧着小说正读得津津有味,忽被嘈吵声骚扰。   “什么事?”她站起来问。   颜太太大喜,“呵,你有朋友在此,好极了,她或许可以帮你,王小姐欠租不交。”   广田窘得双眼发红。   许律师笑笑,“欠多少?”   “三个月,每月两万二千。”颜太太神气地把头一仰。   许律师一声不响打开公文袋,取出支票簿,写了数目,签好名字,交到颜太太手中。   “三个月欠租,兼三个月预缴,一共十三万二千,你看清楚数目可以走了,别在这里嚷嚷,现金支票由律师行发出,你小心立刻到附近银行存入。”   房东意外地愕住。   广田更是目瞪口呆。   许律师回到沙发上,捧起小说继续细读。   颜太太收了租,顿时和颜悦色起来,“呦──”她自己打开门走了。   广田像童话中遇到神仙搭救的樵夫一般,呆呆站在一边。   忽然小孩醒了,要妈妈抱。   许律师已读完一章,抬起头来,满面笑容,“写得奇妙之至。”   “谢谢,你是第一个读者。”   “可是儿童读物始终销路有限。”   “我明白。”   “我替你拿达到出版社去试一试。”   广田张大了嘴,“你是谁,你的当事人又是谁,为什么这样好心?”   “广田,坐下来,请让我替你稍作安排,我会派一名秘书来帮你,另外,你需要清洁打杂女工及保姆各一名,那样你才可以有时间把鞋盒里的故事整理出来。”   她取出手提电话,说了几句。   “他们三十分钟后就会到你家报到。”   广田落下泪来,她不相信这是真的。   “像做梦一样,你到底是谁?”   她重复一次,“我是许方宇律师,受一位人士委托,特来照顾你。”   “可是为什么呢?”   “他不愿意透露。”   广田嘘出一口气。   “小孩似乎十分肚饿,你得喂她。”   广田到厨房去找食物。   许律师在茶几上看到一大叠十多张帐单,全部紧急红字,看样子再不缴水电立刻就要剪线。   她取出自己的名片及一叠现金钞票,放在帐单之上。   “秘书叫李和,是我得力助手,暂时来帮你处理杂物,他很细心能干。”   广田答:“我只有债务。”   许律师侧头想一想:“这是谁说的:一个女作家最烦之处便是需要一间属于自己的工作室,即是要付房租。”   广田顺口答:“鼎鼎大名的葛妹史丹,说“这朵玫瑰像所有玫瑰一样只开了一个上午”那位。”   “广田,过了今日就好了。”   门铃一响,广田去开门。   只见一个扎壮的年轻男子站在门口,他不算高大英俊,可是却有一股英毅之气。许律师在身后说:“李合,进来。”   广田无地自容,抱着孩子,不想再让别人看到她的窘境。   许方宇像是完全明白,她的手搭上广田肩上,“放心,李合是好兄弟。”   广田两只耳朵烧的滚烫。   跟在李合身边的是一名保姆及女工。   许律师说:“让我介绍两位经验丰富、做事负责的阿婶,保姆叫富嫂,打杂叫顺姐,好,开始工作。”   富嫂接过孩子一看,立刻知她肚饿,她带来一大篮食物及婴儿用品,立刻开工。   广田觉得自己像第三世界贫童遇到联合国救援部队,实在忍不住,站到一角,抱着双臂,看着街景,默默流泪。   只听得那年轻人李合说:“大厦拥挤嘈吵,不适合写作。”   “那么,劳驾替她找个清净的书斋。”   广田哽咽着低声说:“不不,这里已经很好,即使写不出,也不能再抱怨。”   “我们会替你安排,你爱写,那么,除出写,就不必理会其他事。”   李合打开自备的手提电脑,拨到银行,把所有帐单自动转帐,十分钟做妥。   接着,找到超级市场及儿童用品公司,保姆把所有需要的货名及单位告诉他,他一一打进去。   看得出是大才小用,平时他处理的必然是千万单位的货物,可是像所有人才,做琐碎工夫亦赴全力。   他们三人都很静,工作效率也高。   广田轻轻问:“许律师,有什么代价?”   许方宇答:“无价。”   “毋需我交出灵魂?”   许律师嗤一声笑,“商务都市中灵魂污秽及春节的均一分钱一打,要你灵魂做什么?”   “为什么这样帮我?”   她摊摊手,“我们受人所托,但是我想,要帮便帮得彻底,像宣明会,跑到穷乡僻壤,不是扔下一袋粮食算数,他们帮手挖井、教学、医疗、耕植,直到村民自立为止。”   广田不出声。   “对不起,这个比喻也许不大适当。”   “不,许律师,你形容的很贴切。”   “广田,相聚短短片刻,我发觉你有成功因素,你对写作仍然热诚,你并无怨天尤人,你还有自信及自尊,我看好你。”   这时李合指着鞋盒问:“这些都是原稿?”   “对,”许方宇答:“请文枢来一次,她一分钟可打一百二十多个字,客厅暂时权充办公室。”   李合答:“我马上叫他们送工具来。”   广田见绵绵已在吃苹果麦糊及蒸鱼饼,一放心,竟觉得累。   许律师说:“我先告辞,傍晚同你联络。”   广田回到房间,坐在床沿,忽然魂离肉身,累极入睡。   即使醒来知是个梦,那么,也算做过好梦。   她不知睡了多久。   潜意识知道小客厅里的人并没有走。   他们正为她忙碌工作,帮她扶入正轨。   薪水由神秘恩人支付。   那会是谁?   像无故得到一大笔遗产,不知那长者亲人的身份姓名。   广田因腹如雷鸣才醒来。   鼻端闻到香味。   起床已看到床头放着干净法兰绒床单及枕头套预备替她更换,地板茶几抹亮,一室青柠檬空气清新剂。   她走到房间想客厅看去,只见客厅读了一个少女,正在全神贯注打字,保姆喂绵绵喝果汁,一边教她认A到Z,李合与人在电话轻轻对答,厨房有腊肠饭香味。   女佣见她起来,连忙盛一碗清鸡汤给她,再加一杯西洋参茶。   广田想,这些王兵天将,到底从什么地方来?   李合防下电话,笑说:“我们肚子饿,已经先吃过了。”   广田只见客厅重新布置过,添了小小办公室,文仪电器用品统统齐全,兼灯火通明。   卫生间已洗刷干净,一大叠松软新毛巾,肥皂沐浴露全是她喜欢的牌子及柠檬香味。   广田不出声。   还有什么话说?   她再到厨房去看,只见新鲜食物堆满一桌,还来不及收拾,但是墙壁低反锌盘已全部洗过,更添了许多幼儿食品。   广田默默喝汤。   天无绝人之路,连亲生父母都不理她这烂摊档,现在由一队陌生人来齐心合里处理得妥妥当当。   谁是幕后功臣?如此财宏势厚!   那打字少女抬起头来,“广田吗,我是文枢,你这侦探历险故事写得精彩之绝,我一边打一边读,丝毫不觉得累。”   广田嚅嚅说:“过奖,字迹太潦草了。”   “不,很易读,这样奇趣作品未获发表,真是不可思议。”   广田不敢说“送都没人要。”   “听许姐说,她已与星云及银河两间出版社联络,争取最优惠条件,还有,请小说家江信恩写序。”   江信恩?金星日报主笔?眼高于顶,本市最著名作家江某?   广田放下参茶,惊疑地说:“我──不认识江信恩。”   谁知文枢笑笑,“我们认识他。”   “可以吗?”   李合笑问:“为什么不可以?”   广田呜一声。   这班手足神通广大。   绵绵走近妈妈身边,广田发觉她已换上簇新合身衣裤,头发拢起,梳一条辫子。   保姆笑说:“绵绵象洋娃娃般可爱。”   广田心酸,扭转面孔。   文枢说:“许姐说接你出去理发及做按摩。”   “不用不用。”广田双手乱摇。   “许姐说,一个人的外表很重要。”   广田忽然笑出来,忽然之间,她这样受关注了。   有人敲门,司机来问:“王小姐准备好没有?”   广田双手紧紧抱着绵绵,愣愣地。   保姆说:“我们也一起跟去玩。”   母子一起上车,到了美容院,服务员迎出来。   发型师说:“我帮你把发脚修整齐,染一染,你在家可以夹起轻松地做事。”   “脸上有斑,黄气甚重,来,打磨一下。”   “指甲很久没修,不是问题,请过来这边。”   “来,宝宝到这边,一边玩耍一边看卡通,一边看妈妈打扮。”   两个小时之后,广田对牢镜子发呆。   那分别是极细微的,镜中人仍是她王广田,不过整个人光洁美观,精神奕奕。   发型师替她戴一副假钻石耳环,“不需要其他首饰。”   崩了的指甲修好再也看不出痕迹,手心的厚茧全部磨清,浑身一轻。   连绵绵的头发都修理过,她正在吃冰激凌。   回家途中,广田同自己说:否极泰来。   她当然愿意靠的是自己,不是靠恩人,但是有肩膀可靠,还要挑剔?   走近门口,她忽然抬起头来。   李合已经下班,文枢却仍在工作。   广田说:“当心你的眼睛──”   文枢笑笑接下去:“早就毁了。”   广田也笑。   “你放心,我不过做头三章,其余的,拿到公司去十余个同事一起做,你来校对,这三章明早十时,我们要送到出版社。”   广田坐到文枢对面。   “顺姐已下班,明早再来,煮了皮蛋瘦肉粥当消夜大家吃”   文枢揉揉双眼,取出冰冻啤酒,喝一口。   广田一看稿件,赫一跳。“英文?”   “一份中,一份英,你看看我译得可及格。”   “喏,”广田抬起头来,“为什么译英文?”   这是意外中意外。   文枢一怔,“理所当然,中英文一起出版,或一先一后。”   “本市百分之五就是居民是华人,可是英文报章销路甚佳,这是一项尝试,总得打开时常,否则,销路再好,不过十万八万,还有,畅销书上午出版,下午过了边界就盗版翻印,怎样控制?”   广田看着文枢,“你年纪轻轻,对本行却好不熟悉。”   文枢微笑,“我刚替大安银行做了年报,对出版业有三分了解。”   原来如此。   “书中绵绵一角十分鲜活,我们会找一组年轻的翻译来做,保证你满意。”   广田说:“你也要收工了吧。”   “是,明天见。”   这时,保姆富嫂也出来说:“绵绵已经熟睡,”她与广田商量,“绵绵牙齿长得比较缓慢,我想明日同她去看医生。”   广田茫然,是吗,她都无暇注意。   “以后绵绵事物中需要增加些蔬果,你说好不好?”   广田忙不迭点头。   “请把绵绵注射各种防疫针的记录交给我。”   广田立刻去房内找出来。   “啊,王小姐,第二号混合针到期了,我们得立刻行动。”   “是。”广田一额头汗。   悄悄的一线光——第二章   悄悄的一线光   ——第二章   富嫂与文枢一起离去。   广田校对到接近天亮。   她伏在新书桌上睡着。   真好,以后电话铃响,再也不必担心是房东追债。   自从中学大考之后,再也不曾伏在桌子上睡着过。   有人轻轻推她,广田醒来,睁开眼睛,看到女佣阿顺来上班,呵一切都是真的,并非做梦。   阿顺做一杯咖啡给广田。   “哗,好香。”   她笑答:“这是许小姐私人珍藏的夏威夷蓝牌咖啡,非常醒神。”   广田进房看绵绵,小孩还未醒,她吁出一口气。   过去一段时间,她老师趁幼儿早上未醒或是午睡之际写作,动骤需丢下笔做家务。   一次,正在煮菜,绵绵跌倒哭泣,她放下锅铲去打理女儿,油锅着火,她慌忙把稿子扔进锌盘,白热的锅底粘上焦碟碗,整个厨房布满浓烟,广田索性抱起女儿走到楼下去躲避。   她根本不擅理家。   如果成了名,这倒不是一项罪名,没有人会期望著作等身的女作家还会洗烫煮,但是王广田无名无利,总得会一点什么吧。   门铃一响,李和来上班。   他精神奕奕,浑身散发朝气,卡其裤,白衬衫,一脸笑容,“早。”   他自己斟了咖啡一边喝,一边问:“文枢做好的翻译呢?”   广田连忙递上。   “你亲自校对过了?”   广田点头。   他把稿件传真过去。   阿顺问:“两位吃什么早餐?”   早餐?广田发愣,不知多久已经三餐不继。   李和笑,“我习惯一杯橘子汁两片面包不要牛油,另外一大杯咖啡。”   说的那么有节制,真叫广田佩服。   她说,“我吃烟肉蛋。”吃了有力气。   保姆来了,她算得最准,绵绵刚醒,由她负责喂食洗澡更衣出外看医生。   广田正怕没事做,许方宇来看她。   “做通宵?还穿着昨天的衣服,唉,人要衣装,广田,下午见客,我们去置点服饰。”   “见谁?”广田茫然。   “出版商呀。”   广田更加纳罕,“他们这样快已经看过头三章了吗?”   “谈合同的是另外一班人。”   “可是──”   许律师温和地说:“游戏规则是这样的:你必须写得好,愿意不停的写,可是同时你与作品得推上市场,广告宣传,他们需要见你,看用什么策略配合计划。”   广田不太明白。   许律师吁出一口气,“我最欣赏你这一点,广田,你内心始终怀有纯真。”   这不知是褒是贬。   保姆抱着绵绵出来说:“我们去看医生。”   广田说:“我也去。”   许律师微笑,“一做母亲,精神焕发。”   广田先跟到医务所,同看护谈几句,然后才与许律师到银行区。   许律师推开时装店大门,立刻有人迎上来。   她并没有替广田代出主张。   广田浏览一会儿,挑了两套素色套装及皮鞋手袋。   许律师来看过,“很适合你,但是你穿三十六号,不是四十号。”   广田託镸“明年也许会胖。”   许律师看着她,“明年,你已身价百倍。”   广田忽然说,“即使是,我亦不会忘本,更加不会飘然,我会脚踏实地。”   许律师笑了,“去试一试。”   衣服合身,许律师并没付钱,大概都是记在帐上。   她说:“你还需要几件首饰。”   忽然电话来了,她一边听一边把自己的钻表耳环脱下交给广田。   “我有要紧事回公司,司机送你回家,记住,两点正,李和会陪你去。”   她扬手叫部街车走了。   广田想,这样忙碌的生活她吃得消吗?不过,也不是人人想忙就有资格忙。   她返到家中,发觉绵绵已经回来。   保姆让她看孩子的右足趾,“鞋子太小,挤得指甲发炎。”   广田双眼发红。   绵绵看着她,忽然叫声“妈妈”,她开口说话了。   广田大喜过望,“是,我是妈妈,我是妈妈。”   李和咳嗽一声,广田知道赴约的时间已到。   她想化妆发觉粉盒都干了,她的手是颤抖的。   忽然有人敲门,李和说:“化妆师季子来了。”   呵,他们什么都想到了。   一个年轻女子拎着化妆箱进房来,打开色板,往广田脸皮上颜色,专家是专家,手挥目送,兼替她梳好头发。   她留下整套护肤品及化妆品给广田。   广田一照镜子,发觉自己素雅美观,活像一名事业女性。   化妆师称赞:“王小姐拥有淡雅的书卷气。”   广田一声槽,她忘记买丝袜。   季子不慌不忙,笑嘻嘻取出一只盒子,里边足足有一打肉色丝袜。   广田松一口气,无话可说。   自出娘胎,她都没有获得过这样的照顾。   她王广田有朝一日飞黄腾达,非得好好报答这班兄弟不可。   她推门出去,李和抬起头来。   他含蓄地吃一惊。   这就是前天那个抱着幼儿面目浮肿脸色灰败失意的少妇?   完全是两个人嘛。   当下他笑说:“我们出发。”   他穿上外套,结上领带。   广田跟着他出去。   在车中,她嚅嚅说出忧虑:“我不大会说话。”   他不在乎,“那就不要说好了,我代表你讲,”一力承担。   从许律师起,都尽量给她信心。   广田看看窗外,不再言请。   车子驶到目的地,下车的时候,李和忽然拉着广田的手,一个箭步走入电梯大堂。   他一连串动作是那样自然。   他与她走进电梯,他才轻轻放开她的手。   广田讪讪地不出声。   这双手,不知多久没有被异性握过,不知是否粗糙僵硬,令他人生厌。   广田涨红了腮,更加说不出话来。   通过接待处,立刻有人带他们进会议室。   一位中年女士迎出来,“请坐。”   李和介绍:“宇宙图书公司总经理新见一,这是王广田。”   新女士笑:“请坐,写作人必需有一个这样响亮的名字。”   她亲自替人客斟出咖啡。   李和答:“广田是真名。”   “正名很重要,比起那些稀奇古怪的笔名成熟得多,先占胜势。”   广田看到她台上、台底、地板,四处堆满原稿,每叠封面上边,都贴有表格,有人先读过了,在表格各项成绩上给分,像文字六十分,悬疑性三十分,还有创意五十分等,像老师给小学生的测验卷评分。   广田大开眼界,瞠目结舌。   新女士微笑,“我们雇著十多名阅稿员,什么都不做,专门读投来的小说稿,凡是平均分七十分以上的才会来到我办公室。”   李和问:“有否九十分的作者。”   “有,当年江信恩的原稿,一边打字一边已叫整个办公室传阅。”   李和问:“这种制度不会导致沧海遗珠?”   新女士失笑,“我们这几年根本鱼目混珠。”   “为什么多人想做作家?”   “是因为江信恩效应吧,他现在住在夏威夷,已经三年未回来了,听说嗜好是爬上树摘椰子酿酒,你说,是否优哉悠哉。”   “好,说说广田这一笔。”   “看过头三章,的确有七十分成绩,还需看整体气氛、但是可以出版,可惜儿童故事销路一向有限,广田要有心理准备。”   李和问:“网上图书进展怎样了?”   新女士摊摊手,“失败,昨日传来消息,连美著名战栗小说作者史提芬京都决定抽起上网小说,恢复印刷旧制,他的网上作品《植物》共有五章上网,只得五成读者阅后忖款。”   “谈到稿酬了。”   “同京先生一样可好,京的第一本小说发表。稿酬约二千五百美元。”   李和面不改容,“那是三十年前的事了,新总,物价飞涨。”   广田张大了嘴,写作这等斯文的行业。竟像地摊小贩般讨价还价!   只听得李和说:“加一个零位吧。”   广田一颗心似在胸中跃出。   李和加一句:“可能会拍成电影呢。”   新女士也笑,“可能挪到荷里活史毕堡公司去拍摄呢,我每期买彩票,就是因为可能这两个字。”   “新总真是明白人。”   李和可算是谈判专家。   新女士看着王广田,这女子有现代女性罕见的沉默怯意,三十分钟以来,她坐在一角一声不响,只是专心聆听。   她值得出版社另眼相看吗,每一项投资都是冒险。   上头关照她卖个面子给这位王小姐。   正在踌躇,有人M@声推门进来。   原来不敲门,毋须通报的正是许方宇律师。   她朝李和及广田打了个招呼,然后同新女士说:“替你找到了。”   新女士跳起来。“真的?”   许律师把一只小小盒子交给她。   新女士打开一看。小心翼翼捧出,呵,原来是一只拳头大小水晶玻璃纸镇,晶光四射,都是一小簇一小簇彩色花纹。   新女士松口气,“谢谢你,在什么地方买回来?”   “跑得鞋底穿洞,在纽约铁芬尼总部保险柜内。”   新女士微微笑,捧若水晶纸镇,心满意足。   许律师这时转过头来,“这只纸镇叫‘一干朵花’,对,你们谈到哪里,合同在什么地方,我是见证人。”   新女士取出合约,在银码后边加多一个零。   大家签了字。   许律师说:“我与儿子去吃龙虾云吞面,要不要一起来?”   李和代答:“广田想要陪孩子投考幼稚园。”   广田这才知道她有个这样的约会。   许方宇问:“报了哪一家?”   “保母说是国晶。”   许律师说:“我与儿子都是国晶出身。”   李和与广田走了。   许方宇掩上门,问老朋友:“怎么样?”   “试一试。”   “对她来说,精神上鼓励胜过一切。我们非帮她重新站起来不可。”   “以你那位当事人的人力物力,足可捧起下一届总统。”   “嘘。”   “幸亏这个女子不讨厌。”   “非常穷困非常内向,”许律师说:“家徒四壁,一无所有,我原先以为没钱就是没钱,原来可以连茶叶牛奶卫生纸也没有。”   新见一感喟说:“我与你都同那个阶层脱节。”   “唉,大学时期,为着要一部平治跑车与父母闹翻,少不更事。”   “单身母亲要摆脱穷根,真是谈何容易。”   “帮了这个,还有成千成万个,一子错,满盘皆落索。”   “是没有带眼识人吧。”   “廿多岁,结识异性,来往年余,结婚,是很正常行为,往后十年、廿年、三十年的际遇,凭运气罢了,那人工作上可有出息,那人可会沦落吸毒酗酒嗜赌?那人才貌出众,但却偏偏变心。都未可逆料,哪个少女会有通天眼?大家不过谈到什么是什么。”   “你相信命运?”   “当然,王广田的运程自今日开始就会有所转变,宇宙决定出尽全力帮她做宣传推广。”   “拜托。”   “谢谢你这只古董纸镇。”   “不客气,是我当事人小小意思。”   李和陪看广田到国晶幼稚园。   广田急,“绵绵还不会讲话。”   “不要紧。我们认识校长。”   广田气馁,“这不大好吧,事事走后门。”   李和另有一番见解:“前门千余人排队。况且,后门打开了,你走进去,以后靠的还是自己。”   “可是──”   “可是仍然内疚?”   广田不出声。   “所有两岁儿都差不多程度水准,你放心。”   报名堂外有两三位家长先在等候,都是特权份子吧。见到王广田,上下打量。   广田一声不响,坐一角轮候。   保母带着穿了水手裙的绵绵进来,漂亮一如洋蛙娃,别的家长噫地一声。   广田有说不出的苦衷,她轻轻似自言自语:“绵绵生父已经失踪。”   “没问题,我们填了陈国政议员做监护人。”   广田苦涩地说“我不认识陈议员。”   “我会介绍给你认识。”   “不。我情愿靠自己劳力,我不报考了,我决定弃权。”   她刚想站起来,有一只手把她按下。   许方宇赶到了,李和松口气。   这时,有人出来说:“王绵绵及母亲王太太请进来。”   许律师与李和一右一左夹着她们母女走进面试房。   那名教师笑着说:“许律师好久不见。”   怎么搞的。这许方宇法术宏大,无人不识。   教师眼看到绵绵,十分欢喜。过去招呼:“小朋友你好。”   绵绵在保母指示下立刻站起来,“老师好。我叫王绵绵。”   广田睁大双眼,不相信绵绵自己会说话。   老师忙不迭说.“一定是名好学生,明年九月正式上课,在家尽量给她多接触字母数字及单字,我们有个游戏学习班,不满三岁也可以每天来两个小时──”   保母连忙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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