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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不避讳的国产片,全程生猛残暴刺激,后劲太大好几天都缓不过来

发表时间:2023-12-12 23:44:41  来源:晨曦分类信息网-免费分类信息网  浏览:次   【】【】【
本书来自ldg8.com免费txt小说下载站 更多更新免费电子书请关注ldg8.com 情欲的城 作者:南南和北北   情欲不是相亲相爱,是相依,温暖,缭乱,深深。   ――题记   上部玫瑰   1.卞铭菲在穿衣镜前前前后后地端量着,对刚买的紫色纱质职业裙装和自己的身材满意极了。父亲在厨房与楼下的棚屋间进进出出,今天要多烤十屉面包,一个爱吃面包的旅行团明天早晨抵达这里,是那个常买他面包的导游提供的福音,他转了三次车,跑去和旅行社老总蘑菇了一下午,才得到这批珍贵的订单,心情好极了,每侧身经过一次都会嘿嘿笑着说一声,挺好,挺好,不用照了。是啊,明天才去面试,现在着什么急?卞铭菲却像离开镜子就会离开美丽似地照个不休,对父亲的忙碌和欢欣视若无睹。   一九九八年夏末。黄昏。天气闷热。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腐败气息和面包粉发酵的味道,外面乱糟糟的,各种各样的争吵、叫卖和谈笑加重了空气密度,越发惹人烦躁。卞铭菲摆着各种姿势照了一会儿,热了,头灌了铅似的沉重,回到自己屋里,把房门关上,小心翼翼地脱下被汗洇得半湿的新衣服,换上露出屁股牙儿的牛仔短裤和白棉布T恤,仰躺床上。窗外的榆树叶子模样滑稽,越看越像大张着嘴巴哈哈喘粗气的毛毛虫。眼前又晃起早晨父亲递给她300 元钱时的模样,他是想慷慨大方的,伸出的手却哆嗦着,笑着说“这次买件像样的”,表情那样令人酸楚。领救济金的特困户,公主的心态和生活,这事实像根荨麻搓成的粗绳子一样在她心上来回蹭着。   在时尚信息买衣服时,看到在婚纱卖场旖旖旎旎的武杰和牟莉莉。三年前不就是他吗,突然地低下身去,为她系好松开的鞋带,在她看书时,将品客薯片送入她的口中,骑士般地站起身,穿过人群,走到哭泣的她面前,递一块白色手帕,这些情节回忆起来依然动人,像陈百强的歌声。暑假或寒假,背上大背包陪她叛逆和行走,悄然后退的泰山山脉,秦岭山脉,呼号奔驰的华北平原,灯火辉煌的城市,在火车上抱亲爱的猫咪样地抱她入睡,信誓旦旦说非她不娶……像温柔的风,经过她就不愿走了,缭着她的头发,拂她的衣巾,吻她的眼睛和嘴唇,将她刮起来让她飘然欲仙,可还是摇头摆尾地离开她了,高中一毕业激情便像啤酒泡沫一样破灭平息了,实际的感情只有小半杯,这小半杯也被时间风干了,他要结婚,他娶牟莉莉。这个用浓眉大眼和温情脉脉勾引女人的男人。她走过去,笑眯眯地打招呼,然后挥手一耳光,将杯子也打翻。   明天面试,这是几个星期来得到的唯一一次面试机会。经理助理,21到23岁之间,懂电脑,会英语,相貌姣好。她都适合。虽说电脑和英语只会皮毛,但最后一条是关键呀,那些俗人,俗经理们,不过想要个美人在身边装璜门面。在这个城市里,她没见过比她生得美的人。哦,不一定,连漪就是例外。要和连漪相处一会儿才能觉出那与众不同的美来,那张脸上的表情总像个十岁的孩子,惊奇,无辜,茫然,还有嗔怒时噘起的嘴巴,永远长不大的纯真类型。她们明天有个约会。她喜欢她们之间的约会,两个泅渡者,在茫茫的跋涉中偶尔浮出水面交流一下凫水经验,憧憬一下对岸风光,获得鼓励和动力后,相视一笑,再一个猛子扎下去。她已从她的口气中猜到她要说什么,狡黠地笑笑,又拿起镜子照开了。镜子里变幻起了各种笑容,最后定格在踌躇满志这一种上,这次她会把机会牢牢抓住,将它撕开,抬脚进入它后面的天地。   在这个闷热的夜晚,连涓一时兴起,在“地中海”二层开了个毫无意义的party,狐朋狗友倾城而出,前来助兴。这么多“朋友”又让连漪觉出自己的无力、渺小和不合时宜。他们像镶金的纽扣,华丽、圆润、不动声色,粘附于虚华的外衣,在迷离的灯光下散发着俗气的光泽。她看不起他们,她一定要看不起他们才能得到心理平衡。   米黄色及膝长裙,麻质,看似轻松随意,一朵枝茎从腰部向上攀爬在肩部盛开的张扬的红玫瑰暴露了她的心思。第一次参加Party. 在她的脑袋里Party是神秘的,是衍生浪漫的地方。她在角落里左顾右盼,眼神在超越现场之上的虚无里张望,脸上维持着一开始的那丝勉强笑意,裸露的瘦削的小腿不住地前后交换,落寞而不安。只有几个有心人偶尔朝她这边递递目光,笑一下。没有人在意她。她不过是个背景,是个道具,凸显着连涓,任由她倚在上面,即使被压弯了腰,即使被压得爆炸了,也笑着。没人要求她这么做,是一种充满挑衅色彩的自我要求。   连涓是浮雕,你是镶嵌。   不,我不是镶嵌。我比连涓优秀,如果他们了解,就不会只围着她转。   孤傲像腹部的红色印记,甩不掉,抹不煞,有着重量,带来痛苦。有人过来请她跳舞,程式化的语言,市侩的面孔。她的目光游离别处,她的声音冰冷生硬:“抱歉,我不会。”那人耸肩离开,她的泪水也流下来。也没有王子和灰姑娘。童话都是骗人的,是人生没有奇迹的庸人的聊以自慰。她在人丛中磨磨蹭蹭,退到门边,将门拉开,逃掉了。   半年前随父亲第一次来豪门酒店顶层一那个三十平米的房间时,她惊觉这个文化空气稀薄的城市竟滋生着这许多诗人。她确信找到了一片净土,羞涩地坐着,像捧起向往已久的经书的小和尚,不知该横着读还是竖着读,不知该坐下看还是站起来看才不会亵渎神明。几个星期后她的印象就天翻地覆了。诗人们几乎从不谈诗,大都是有关时事的拾人牙慧的话,李鹏的眉毛8 点20啦,朱镕基的眉毛10点10分啦。他们领着女朋友来了,大多漂亮。不管诗歌萧条到何种地步,不管把时间大把大把花费在化妆品和服饰上的女人如何不懂诗,只要对她们念一首最浅薄的情诗也能让她们心旌摇曳,这就是女人对诗歌莫名其妙的情结。这些或许只在晚报发表了两三首歌颂早市、街道、大山,或者每逢节日写首颂歌的所谓诗人,用那些寒碜的诗歌取得了诗人沙龙的入场券,又在这些女人面前晃了晃,取得了她们的芳心。他们甚至完全可能借拜伦的情诗用不标准的普通话滑稽地背诵了一遍。看着他们在昏暗的灯光下相拥而舞的情景,她就禁不住想到这番景象。   人员史无前例地多,盛世高潮。连漪气喘吁吁地跑进来,在角落里找个位置坐下。几个自以为认识她父亲就取得了她青睐的小子不断地朝她看,笑,做着讨人嫌的妩媚的姿势。她视而不见。一种莫名其妙的不安渐渐驱走Party气氛的困扰,搅得她心慌意乱。她把玩着手中盛着清水的玻璃杯,表情寥落,预感今晚会发生点什么。   这里又增添了一类人,也许是乞丐,也许是有着高雅称呼的犬儒主义者。他们坐在角落里吃免费提供的香蕉和桔子,小心翼翼地喝茶水,垂眉垂眼,偶尔抬起眼皮迅速地绕场扫一圈。一个犬儒主义抬头看了她几眼,她也盯着他,他就过来坐到她对面,他们谈了谈诗歌。   喜欢诗吗?   可以。   发表过吗?   不多。   发表过就表示有水平,不错。喜欢谁的诗?   这个问题连漪没想过。她不了解现代诗,不知道20世纪中国有哪些诗人。其实只要愿意她会忆起的,高中那阵子不都为诗歌忙活去了吗。我将长眠地下,拒绝发芽。她15岁时写这样的句子。她创造了许多句子,包括精美的五律和七律,都忘了,却在别人的本子上看到,发现自己悄悄地流行一时。她那悬而未决的大家风范不正缘于此吗?可太遥远了,时光飞迁,恍若前尘。她也常忘记父亲是个诗人,至少在局部范围著名并有了相当的社会地位。几天前还有一群人在文联正儿八经地为他开了个研讨会。她不屑一顾。即使研讨出一个学术成果又如何呢?他的诗在现实面前是无力的,与现实脱节,一些有关历史的回顾,一些有关人性的感悟,用晦涩难懂的语言表达出来,谁有那份闲心体会?那些轰隆隆辗轧着世间的嗓音才是时代的音乐,谁还能听见父亲委婉深沉的歌唱?即使有人听见,譬如连漪,充其量只会略有感触,风拂过,水面起了一层淡淡的水纹,深层,是静止的。   “秦甡. ”她报出父亲的名字。   “无名小卒,他的诗看不看无所谓。中国的看就看北岛顾城,或者干脆谁也别看,就看英国诗人艾略特的那首《荒原》,八十年代以来中国所有非抒情类现代诗都有它的影子。”   连漪羞涩的态度激发了一个行家里手,这个人语间陡然多了些京腔。连漪向来认为这种京腔痞气十足,听着很不舒服。   你看过秦甡的诗?   诗,倒没看,不过一些评论家对他评价不高。   什么评论家,专靠攻击别人赚稿费的鼠辈罢了。人云亦云是中国人最大的弊病。你是谁?你也是诗人吗?一个连自己都收拾不好的人也配谈诗吗?走开!   平生第一次挥出无礼和霸道,这无礼和霸道才与连家二小姐的身份相称,一些看客冲这番情景干笑了几声。犬儒主义者灰溜溜地走到刚才呆着的角落,对着旁边的人说了句什么,咧着嘴笑了笑,摇了摇头,红的脸很快黄了下去。   这是唯一一次交流。如果不是太冲动他们或许可以深入地谈谈,说不定他是个修养挺高的人物哩。他的退出是出于修养吗?连漪尽量不这么想。   10点钟刚过,豪门经理王东带着一脸谦卑和歉意走进来,“宣布一件事”。这件事就是解散由他一手创办,一月两次,维持了一年之久的诗人沙龙。大快人心。尽管鼓掌的只连漪一个可她丝毫不觉得尴尬。王东把解散理由归结为资金、财力不足,当然他对诗歌的热爱不会因此终结,“相信众位也是。但愿我们这些诗歌的朝圣者都能坚定不移地朝诗歌的殿堂坚定不移地走下去”。多么商业气十足的讲演。当他带着失望的表情站在门外望着这些诗人的行径,当长长的烟雾随叹息而出,当他带着自嘲的笑意转身而去,连漪以为他会,他必将会有了不起的动作,会说出了不起的话,会把这些伪诗人的面具毫不客气地撕掉。这些蝼蚁败坏了诗歌的名声。她怀着激动又渴望的心情期待这一刻到来。谁知在这一刻,王东指天指地指心地说了这么一通屁话。“来,让我们为缪斯再次举杯!”他们配朝缪斯举杯吗?   服务生端来了葡萄酒,连漪不喝,还是拿了一杯。   尴尬的脸孔,尴尬的觥筹交错,尴尬的王东和连漪相遇的目光。绵软无力。结局不好,它应该是残酷的,起码该再残酷一些。   2.诗人秦甡在饭桌前端着晚报,看到诗人沙龙关张的百来字的小短讯,说了声:“还是关了。小漪,你昨晚在那儿吗?”   嗯。   怎么样?有什么感想?   顺时者昌,逆时者亡,没什么好感想的。   一觉醒来,连漪兴趣全无,当然这语气淡淡的话里还有一层要强烈申明的意思:谁管诗歌这档子破事。   “王东是个不错的人,是个真诗人。”秦甡摘下眼镜,收起报纸,吃起了饭。馒头稀饭凉菜。前面三位吃的不是点心就是开水冲麦片,只有这父女俩才这样从容地就餐。   妈妈上班去了?   嗯。   姐姐上班去了?   嗯。   哥哥也上班去了?   这样问是为了活跃一下气氛,秦甡自己都笑了,连漪还是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嗯。   没打算干什么,今天?   没。   吃完了,把碗筷拿到厨房,用水洗了洗,放进碗橱。秦甡听着厨房里乒乒乓乓的声音觉得对这个女儿真是无能为力了。   卞铭菲打扮得果然精神,束了个马尾,打了不少mousse,鲜亮动人。连漪不确定自己能否称得上“美”,尽管连涓极自信,目中无人,但她不确定。   我要质问你一件事。   请问。   你在引诱我哥哥吗?   你哥哥?开什么玩笑?   卞铭菲一脸莫名其妙伸手摸了一下连漪的额头,“我倒是对你父亲更感兴趣。温和迷人的学者气质,古典主义的浪漫气息。在未见识事物的真面目前千万别妄下结论,我一直以为诗人是个贬义词,是你的父亲,大诗人秦甡让我领略了什么是真正的诗人。这几天我一直在修正我的诗人观。”   “你在引诱我哥哥吗?”连漪不理会这番听上去挺正经的话。连鸣有机会就旁敲侧击她的消息,之所以这样,连漪认为完全是她的阴谋。她那矜持的、迷茫的一笑,她那不理不睬的态度,是蓄谋的,经由自我训练的,杀伤力很强的。当时望着连鸣那时而尴尬时而失落的表情连漪就知道他肯定会中卞铭菲的道。她说喜欢男人对她失魂落魄,这是她天性的一部分。何况她这样美。   “是在诱惑他吧?”她又追问了一遍。   “昨天晚上我很难过,又想到了自杀。我觉得我真的要那样去做了,对我来说好像自杀已不是问题,自杀的方式才是个问题。看报纸了吗,据日本官方统计数字,1997年日本共有24391 人自杀身亡,比1996年上升了5.6 个百分点。看到这条消息,心下颇感欣慰啊。”   卞铭菲的眼神黯淡下去,茫然失落。她一定在心中重复着这两个数字,一遍遍地玩味,将其转化为后盾,动力或者理由。安慰的词句对她而言徒劳无力,连漪为找不到有效的安慰而阵角大乱。可卞铭菲的目光转瞬之间一如既往地坚定:“自杀是可耻的,我可不能输给这个世界。”   连漪也常假设行将灭亡之际的情形,寻找那时的心态,骇怕、迷惘、凄凉,有时是无所谓,到时会露出不屈服的微笑。至于不屈服什么,她不知道。她不会自杀,她确定,如果命运对她不公,那么平淡地完成一生也是一种成功,也是对命运的对抗。   此地往东千里一个挺现代化的镇上,镇上的一所高中,5 年前也是这样一个晴朗的天气,高一年级4 个女生集体自杀。她们买了安眠药和酒,在宿舍里就着酒吃了药,用削笔刀割破了手腕,因为血流到别人的被褥上而遭埋怨。拉她们上救护车的人嘻嘻哈哈地笑着,骂着,她们嚎哭着,挣扎着,一出被津津乐道的校园闹剧铿铿锵锵地上演。归校后4 个女生都把袖子捋得老高,炫耀伤痕。连漪以为这是对校方监狱式管理方式的反抗,未料到不过是轻佻的情场失意。校方沉默良久,最后请了一位赫赫有名的农民企业家来作报告。农民企业家怒气满胸膛,拍着桌子跳起来,最精彩的一句是:你活着每一天,就要有每一天的发现,要是没有新发现,你就是行尸走肉!你就是干尸!你就是木乃伊!什么迷惘啊,渺茫啊,茫然啊,我给你加上两个字:该死!你就是该死!   全校一片哄笑。   笑什么?   一件精彩的事。   农民企业家的报告演出已经作为救拔卞铭菲的材料绘声绘色地讲给她听了。这件事百忆不厌,一忆起来就会发笑,农民企业家的语言生龙活虎,表演活灵活现,是她15岁以前见过的最有魅力的人。卞铭菲说她精彩的事真多,其实就是那么一两件。   “你精彩的事可真多,细想想我的也不少,那些阳光灿烂的日子。噢!阴霾!你何时驻入了我的心空?”两手抱在胸前,夸张地紧闭双眼,这是在演戏。“有个问题我一直想知道,我穷,所以头脑发达,你头脑发达是因为什么?噢,不行,我得走了,宝贝。得抓紧时间,这是个机会,祝我成功!”   “铭菲,我想说的是,这个世界不会因为你的拒绝和离弃而沮丧,而失去阳光和生命力。”   “是吗,妹妹?不错呀,你能说出这番话。你在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吧?”   “我祝你成功,可是我希望你不要打我哥哥的主意。”   “别替我自作多情,我连他的名字都没记住。没事看看8 月份的《诗刊》。”   紫色坤包在空中划了个狂放的曲线,飘然而下了。   3.卞铭菲保送东北一所名牌大学的名额被“黑”掉,而她两度报考北京电影学院皆告失败。她喜欢表演,喜欢用夸张恣肆的动作表达喜怒哀乐。高中二年级,就是6 年前,连漪因转学成为她的同桌,她惴惴不安地走到她身旁,被她一把抓住胳膊。她第一次看到那样张扬的人性,与先前压抑沉闷的生活形成鲜明的对比。要尊敬,要遵守,要服从,要恭顺,要谦虚,要小心谨慎,你要这样做人。卞铭菲却可以长时间直视她的眼睛,用极富戏剧性的表情和声音嚷:Oh,myGod,你赐给了我一个angel!人可以这样?可以对别人,对陌生人这样?连漪在哄堂大笑中惊讶又无地自容,卞铭菲仍兀自说着:Baby,你真的来自天堂吗?她的表演让连漪很快与这个陌生的集体打成一片,并一手掀开了压在她性格之上的巨石。   连漪欣赏卞铭菲的表演,她能深入事物本质,用夸张又不失深沉的表演把那本质呈现出来,她常惊讶于那极富感染力的表情、声音和动作而忘记她在说什么。可她通过不了考试。第一次因为大病影响实力,第二次在考官面前感觉麻木。“还没演完,考官就喊停了”,“那位考官是位喜剧明星,我一直以为他最多是部野史,可他在那里正襟危坐,我脑中一片空白,把一位古道热肠的青年演成了干干巴巴结结巴巴的老太太……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我看不起的调侃剧明星也会成为一所高等学府招生的考官?我发誓再也不去考。没有第三次!”保送名额的丧失让她充满忿恨,两次失败则打垮了她。在相当长一段的时间里,她在电视机前消磨意志和时光,生存和生活失去意义,死亡的念头时常光临。一个颓废的往下堕的灵魂和一个刚强的要超拔出来的灵魂在躯体沉睡时激烈地斗争,每个清晨都这两者的争吵声中惊醒,惶恐慌张地看着周围,思索着过去将来……好在,最终从灵魂的斗争中,从各种压力中超拔出来,像一颗坚忍的萌芽,尽管弯曲畸形还不知未来的方向还在经历风雨历炼,可毕竟生长着。她不会自杀的。   连漪容易被别人的情绪左右,被别人的情绪缠绕,别人解脱了出来,她还呆在里面不能自拔。她从12岁起就开始焦虑,从15岁起唾液里开始有血丝,现在她正在竭力修正性格,她羡慕那些活得洒脱的人。   在这个城市里找一份《诗刊》比在卞河里淘金还难,若有若无地抱着这个目的闲逛。偶尔有骑车的男孩经过她时猛地回头看一眼,朝她吹几声口哨。她不看他们,心里却在幻想自己是个女侠,飞起身来,将他们一个个踢翻在地。心里为这样的想法笑着:无敌连环腿?   钟楼的指针指向九点。卞铭菲该进了经理室,接受考验了。她终于懂得紧张,开始珍惜机会。可她的紧张有些不对劲,像一个张力达到极限的泡泡。连漪预感她不会成功,她的预感总是准确无误,她也预感到这次失败对卞铭菲会是个大打击。   老城区的青石房让人觉得亲切踏实,姥姥住在这里。连漪第一次见到她,就喜欢上了这个皱纹错综神情肃然的小脚女人。她像过世的奶奶,不同的是奶奶信佛,她信耶酥。这个老人也喜欢连漪,她因脑血栓失去语言能力,可在她的眼睛里连漪能感受到一种深切的怜爱,她也能从连鸣那里感受到这种怜爱。这让她患得患失:为什么在幸与不幸面前她都得不到平等的对待呢?   老人三三两两坐在墙角晒太阳,讲着他们的峥嵘岁月,眼睛里流溢着旧时光。连漪将脚步放轻放慢。她喜欢听他们谈话的内容和腔调,渴望听到真实的人生经历,只言片语也能让她兴奋,伸手触摸的是向往的质地,她觉得和这些老人心灵相通。   草葺的灰屋顶上诙谐地开着几朵蒲公英,淡紫的小花,在阳光下闪着光,带来温情和惬意。斑驳陈旧的黑色木门,没有锁,院子照例干干净净,茂盛的花草错落有致,葡萄架上缀满了紫葡萄。钟点工很尽责但太过老实了,她大可把葡萄摘回去享用。得给她留个纸条。茂盛的巅峰,枯萎即将来临。窗户里面,老人半躺在躺椅里,双目微合,一束阳光横在她面前。她似乎睡着了,连漪知道她没睡,她或许在想着湮远年代,3 个活泼可爱的儿女也像在光束中欢舞着的尘埃一样在她充满爱意的目光中欢快地蹦跳欢笑吧,她微笑地看着他们做着美好的憧憬,对她而言,耗尽了灵与肉的结局是什么呢?不能行走不能说话,怕惹儿女唾弃宁愿请钟点工照顾自己,时常被遗忘,这就是终其一生的结局,她满意吗?   看到像百合花一样的外孙女明明亮亮地出现面前,老人的双眼立刻放出光彩,伸出那只行动自如的手,激动地握着她的手。连漪鼻子一酸,眼泪又掉下来,说了几句安慰的话,去净了手,小心翼翼地捧起那本老旧的《圣经》。   “所罗门的箴言。”   老人听到这句话便紧闭双目,身体向后仰去。连漪看了看她,像母亲张望了婴儿一眼。   所罗门的箴言。   智慧之子使父亲欢乐,愚昧之子叫母亲担忧。   不义之财毫无益处,惟有公义能救人脱离死亡。   耶和华不使义人受饥饿,恶人所欲的,他必推开。   手懒的,要受贫穷;手勤的却要富足。   夏天聚敛的,是智慧之子;收割时沉睡的,是贻羞之子。   ……   老人脸上泛起笑容,像睡梦中的婴孩,很动人,很有感染力,美好的感觉充溢在连漪心头。她希望姥姥从这些词句中得到安乐。   走时摘下三袋葡萄,先到城东的舅舅家,把其中一袋给了他们,说是姥姥家的葡萄。他们招待得非常热情,让抱着谴责目的而来的连漪手足无措。在亲戚面前她总是局促的。有个胖胖的中年妇女在做客,问了连漪与舅舅的关系,问了连漪的年龄,问了姥姥的状况,啧啧啧地一个劲地叹息说老人得这种病真是没辙,又说了些令人痛恨的家常话,年龄啦,工作啦,爱情啦,不知怎么传起教来,无非是最浅显的圣经内容和教义,她不知道连漪能把《圣经》中的诗歌倒背如流。   “下次做礼拜时我领你去吧?牧师的孩子可漂亮啦,像天使。”   “不!”连漪早已不耐烦,这个女人嗡嗡营营的声调让她无法进行思想,而有个问题她必须弄清楚,是什么问题呢?一时又想不起来,心胸中满蓄着怒火,斩钉截铁地说:“不!我是一名共青团员!”   再没心情去城西的姨妈那里。她对这位没见过几次面的漂亮姨妈心存敬畏,母亲说她是个过着放荡生活的老处女,开了一家画廊,和一家叫“水中央”的咖啡屋,生意不错,挺有钱。   经过街拐角,看到一个在垃圾筒里寻找食物的乞丐,把剩下的两袋葡萄送给了他。   4.卞铭菲下午就打电话给连漪,没人接,把电话摔上,取回IC卡。这张100 元的卡是连漪送的。她单薄的钱包里还有几样连漪送的东西:假日酒店旋转餐厅的餐饮券,阳光健身城的健身券,阿波罗保龄球馆的保龄球券。有时还会从她那里得到一些在体育馆举行的歌星演唱会的入场券,电影票或者一张抢手的安利营养专家讲座门票。作为诗人和企业家的女儿,连漪总能源源不断地得到这些东西,再源源不断地把这些东西送给卞铭菲。在那些场所,卞铭菲的表情高高在上,不可一世,被自己蒙弊,以为生命的背景就该如此华丽。   这张卡让她感到可耻。她意识到“施予”这个词。连漪送她这些票券时的表情慷慨,平淡,无所谓,她地是真正的公主,卞铭菲连一份正经的工作都得不到。   她彻底怀疑自己的能力甚至相貌,失魂落魄地走着,一阵阵的面红耳赤。看到那位女经理就知道失算,要收起准备好的充满挑逗意味的笑容已来不及。英语会话一蹋糊涂。对财会一窍不通。她想得到安慰,能给她安慰的连漪不在。   她们怎么成了朋友呢?她对她是有敌意的,她的单纯和美丽让她觉得受到威胁,她怕被挤出美丽的中心。然而她从疗养院回来,第一个找的人是她,说她一直在想她。她问为什么?她笑着说因为你和我们那里一条河流一个姓吧。结果说明她,卞铭菲是幸运的。连漪不仅提供许多令她的虚荣心得到满足的机会,还一手结束了她暴饮暴食,荒废时光的生活,她在后面推着她向社会靠拢,尽管一直遭受失败,但理智告诉她失败是必经的路程。   她是有才华且深沉的青年,外在的形式为她传递了错误的信息,扭曲了她的属性,时间长了,自己也忘了。她想和谁谈谈。交流是药,哪里有售?橱窗反映出她萧索的样子,她想到连鸣。连漪怎知道在中学时她就喜欢他。她在学校宣传栏里看到他打球的照片就被吸引住了,她出没在高三的领域,徘徊在他回家的途中,她满怀希望与他照面而过,他却和身旁的男孩女孩笑着,谈着,比划着,像一朵云彩一样经过。   他是她的青春之歌,一直在她心中回旋,荡漾,时不时嘹亮地唱起,让灰色的心偶见绿色,偶有花香满园。充满神力量的世界这样小,六七年后竟在连漪家中见到他,他是连漪的哥哥。她没有太多欣喜,六七年,世界都变了,她不复纯情,爱情也变成一具无血无肉的尸骨,突生的邪恶之念使之鲜活。   她有把握这段时间他对她相思日重,可连漪不会透露她的消息,这个丫头在为他冲锋陷阵,可她挡不住。她不想在现在的状态下与他交往,是因为不想暴露贫弱,不想让他知道她的钱包里只有几十元钱,不到万不得已不坐公共汽车,不想让他闻到她生活里浮荡着的面粉的味道。她是高傲的公主,她必须维持这形象。   自卑和虚荣作了多少怪,带来多少无谓的烦恼,制造了多少可笑的举动,让人每时每刻,甚至梦里都在圆谎,而每一次被戳穿,她都觉得要崩溃,觉得活不过明天,萌出轻生的念头。   此时,她只希望有一个爱她的人向她走来。   前面有电话亭,经过它,倒回来,把卡插进去,查到连鸣公司的电话。接电话的正是连鸣。   “您好,天方电子。”   “你好,我是卞铭菲。我心情不太好,想找个人谈谈,连漪不在,你有时间吗?”   5.丁春平姨妈是连鸣最欣赏的女性之一,认为她有气质有魄力,是这个平淡城市的奇迹。和卞铭菲默默走过大半个城市,本来就陌生,加上她的欲语还休,越走越尴尬,转眼黄昏,彼此都没有分手的意思,于是建议到水中央咖啡屋坐坐。   这个女人的气质带来切实的冲击,声音豁亮,自信,优雅,热情,内中的灵魂不动声色,一言一行有板有眼却无做作之痕。这修为的境界就在眼前。卞铭菲从容地啜着咖啡,不由自主地在心中审判批判,也承受着丁春平目光的审判批判。她们是一类人,美丽的地位一受到威胁目光便成了剑,这浅薄缘于本性,但不算什么。为虚荣制造着高贵气质高尚灵魂高雅生活的赝品,要知道,即使是赝品,也多么难以一见,也是稀世珍宝。她一定吃过苦,经历过沧桑,她身上的某一部分一定在隐隐作痛。   而且她老了,眉角的皱纹不能抹煞。年轻可以不在乎她。   丁春平忽然笑了,说奇怪,我看小卞挺眼熟,是缘分吧?卞铭菲不甘示弱地笑笑,说您也面熟,像在梦中见过。就这样缓解了莫名其妙剑拔弩张的气氛。卞铭菲看到角落里一架白色的施特劳斯,说:“我可以献丑吗?”   “你会弹琴?可以啊。”丁春平说着站起来,走到钢琴旁边,对在座的客人发表了一番演说。声音沉着有力,像音乐一样打动人心。   “抱歉,打扰各位一下。常来这里的客人可能注意到这架钢琴,它像个睿智的哑巴,不说话,却让每位客人注目而视,侧耳倾听。是吧?我看到了,你们都会朝这里看,你们的心里都有一首曲子在弹奏。这是我的一位未婚夫送的开业礼物,大家别见笑,我说我不会弹你送它干嘛,不如直接送我几万块钱得了,还可省掉一年的辛辛苦苦,起早贪黑。他说他是要祝水中央有声有色,像施特劳斯一样经久不衰。我很感动。今晚有幸,有个漂亮妹妹要为大家献上一曲,也是我们水中央的首场演奏,怎么样,大家欢迎?”   话音未落,掌声早起了。卞铭菲没想会受此礼遇,她只想在丁春平面前露一手。多久没有在掌声中上台的经历了,哪怕是这样小规模的。款款坐到钢琴前,将琴盖打开,酝酿了一下情绪,弹了首节奏明快的《拉拉主题曲》。   丁春平当场聘请她主刀这架钢琴。“每晚两首曲子,30元。”   卞铭菲需要赚钱的机会,乖乖地点头:“我是无业游民,当然愿意。”   晚上回去主动帮父亲烤面包,决定先不把这件事告诉他,禁不住说了,父亲也高兴,父女俩跟过年似的。   连漪一个月后知道这件事。卞铭菲拿到有生以来第一笔工钱请她吃饭时告诉她的,又黏又甜的芝麻团立即变得难以下咽。看来连鸣真的要经历一场撕心裂肺的痛苦了。卞铭菲用这样的方式告诉她,有些事情她不能改变,不能左右,她只是在做无用功,她只是自命不凡。   “给你爸买一把太阳伞吧。”   卞铭菲的气焰立即被浇灭,狠狠瞪了她一眼,埋头痛吃。   连漪笑了,摇摇头,努力睁大困倦的双眼。她坐在往老家去的长途客车上。困倦被回忆的快乐替换了。看着车外明亮的阳光和倒退的农田、河流、村舍,脑袋很快被各种想法占据。她总是在想,卷入各种思想的漩涡不能自拔,医生说这是她萎靡不振的原因之一。   她一直逃避回去。她不愿再见那里的人,她和他们不熟悉,她在那里是孤独而常受人议论的。还有怎么交待她的现状?可岳今来信大声宣布她要订婚了。10月26日,3 天后。信中,她温柔旖旎,她大叫大嚷,娇羞中掩饰不住兴奋,紧张中掩饰不住期盼,说没想到会这么快。连漪更不知所措,莫大的创痛感摧毁了她的理智。郇兵真的要娶岳今?怎么可能?怎么可以?失魂落魄地收拾了个简单的行礼,不知道做什么,只知道必须赶回去。   她分到了那个“去乡下”的签,过继给大伯,在那个天尽头的村庄长大,在那里读完小学、初中和高中一年级的课程。伯父伯母在她15岁那年先后去世,她才知道自己的身世,回到真正的父母身边。有段时期她恨现在的父母,抱怨在那里的生活,为在那里生活感到羞耻。一个深沉的心灵明辨是非,灵魂很快被良知召回,现在她把那段生活当成可贵的人生履历,为15年里未深入地接触过土地感到后悔和懊丧。   那里的人们都叫她城市小姑娘,她漂亮,气质与众不同,衣服与众不同。她站在春华秋实春播秋种之外看山看水,看那些充满奥秘和乐趣的游戏,趴在屋子里看那些看不完的书。还有恐惧。那里流传着许多鬼故事,有蛇和青蛙。每到雨季,阴湿的小路就爬满刚长成的小青蛙,尽力避免,还是会踩死很多,脚下一滑,失声尖叫,有时不敢行走,站在路上痛哭流涕。那时她刚学生物这门课,看到了青蛙的心脏图,知道了青蛙的发生发展过程,意识到生命伟大,小心翼翼地对待、尊重、珍惜任何生命,有时表现得病态。   她爱人,她的爱病态。   快乐容易淡忘,恐惧刻骨铭心。也是不愿回来的原因。   农民企业家说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路子是对的,可惜现在不走了。坐在拥挤的长途客车上想到这句话觉得正确。没有真正接触过土地,城市青年的深沉和痛苦轻佻而虚弱。融不进乡下时,她曾向往城市,可在了城市,她又感觉自己遥远,她的笑不合时宜,她的语言太斯文,她的语速太缓慢,她不会开玩笑。在哪里都像个过客。无根无源。   岳今是唯一保持联系的朋友。她们在不同的村庄,上同一所小学,后来一起到镇上读初中,在那里认识了郇兵。他是学校运动队的,优秀,帅气,活动课时岳今常拉连漪去看他打球或长跑。春季的田径运动会,柔弱的岳今为引他注意报了三个项目,包括5000米越野,一败涂地,但“苦肉计”成功了,郇兵跑过去搀着她溜步,以后的交往自然而然。初二重新分班,连漪和郇兵分在一个班,充当起信使,有一天郇兵郑重其事地把一封信递给她,事情就变了。   信封上写着:连漪启。里面是一张写满了“连漪”两字的纸,一副素描凸现其上:连漪仰着脸,眯着眼,一副目中无人的表情。画得很好,是连漪特有的姿势和表情。她意识到了什么,上课时会感到背后有一双注视的眼睛。交往时很淡,回忆时很甜。当她看到了更广褒的天地,认识了更多的人,爱情也常在心里蠢蠢欲动,是多情的性格在惹祸,和爱情无关。爱情的花只开一季,开过就开过了,以后在枝头绽放的,不过是些难以命名的嫁接品种。   离开那里后一切都划上了休止符。岳今后来考上一所专科学校,毕业后在镇政府做财务工作。郇兵考上了清华,毕业了,回家乡发展。连漪没参加高考。她强制自己疏离这份情感,于是疏离了,可岳今的一封信又把她重新拉回过去。她要回去。她要制止,郇兵是属于她的,谁也不能抢走。   那棵长在粪堆上的西红柿结着鲜红的果子,在阳光下闪着诱人的光。她想吃。他们在身后喊叫着,怂恿她,她走过去,被一种倔强的情绪支配着爬上粪堆,摘下西红柿,高兴地举给他们看,可粪堆忽然软了,她猛地陷了下去,他们开心地大笑,她挣扎着哭叫,没人来救她……   “到了!”   她一惊,醒了,背起包下了车。为什么又是这个梦?她喜欢吃西红柿,但不会爬上粪堆的,他们怂恿不了她,她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书呆子。   站在阔别已久的土地,没有激动,很平静,她不知道这种感觉对不对,应不应该。   6.像放学归来,6 年不存在。那一湾闪亮的卞河,充盈的白,静静地泛着月光,在村庄的边上睡着了。它让她激动。走的那年它干涸了,人们涌到河床挖螺蛳,螺蛳是那个夏季傍晚人们共同的消遣。以为那是卞河最后的奉献,慷慨,悲壮,一个个全是这丰腴女子的叹息。可它又活了,还是那样好,远处迷漫着一层薄薄的雾气,像是梦境,她在梦境里和她打招呼,连漪冲她笑了。   她有一栋两层小楼,是继承的遗产。她继承了两份遗产,爷爷奶奶和伯父伯母的。这是个富裕的村庄,伯父生前是一家对外出口食品加工厂厂长,所以遗产很可观,但天作证她从未为此窃喜过,但她偶尔怀疑自己的迟钝与不作为与此有关。   小楼在村北,离大路不远,仿欧构造,建时征求了她的意见。墙外长满没膝的野草,没有关系,很快就会整齐干净。掏钥匙开门时发现淡黄色的墙体一片污秽,转身去村东大理石加工厂找了两个民工,晃出一百元钱,让他们先把院墙清理了,然后如法炮制,用相同的“材料”,把从南往北数第4排5 号的那家院墙“粉刷”一遍。他们要求再加50元。他们懂得为自己争取更多的利益,连漪很高兴,但用一口回绝证明了她精明强干不可欺。就这么多了,爱干不干。当然干。一切完成后,她才心满意足地进了门,清扫起蒙尘的屋子。   狗从南到北依次叫了起来,十几分钟后门外响起姑姑的哭叫声,聚的人越多,哭得越厉害。九叔叫门了,闷头进行擦洗工作的连漪忙出来把门打开。   “九叔好!”   九叔点点头。姑姑止住哭声,冲过来和她理论,九叔制止了。   “您评评理。”   “没啥好评的,这事你错在先,至于连子,我会说她的。你先回去,都回去,别这么咋咋呼呼的。”九叔是村里的权威,他这么说,人就散了,姑姑又干嚎了一会儿,看看挽不住局势,气急败坏地走了。   九叔还是当年的皱纹,当年的旱烟袋。他说以怨报怨那是邪道,以德报怨才是正道,你姑这几年良心发现,常去给你爷你奶上坟,还在坟前种了棵万年松。有什么用?奶奶生前她尽什么孝道了,没有继承到财产,跑到奶奶坟前又跳又骂,还往这房子上泼……总之不可原谅。九叔笑,说你还小哪。问她为什么不参加高考?她能说得了严重的精神抑郁症吗?这远离泥土的怪病只会招来一顿严厉的教训,只好说那时流行甲肝,碰巧得上了,不过考上了托福,是纽约一所大学呢。怎么不去?她能说考试是为了发泄对考试制度的不满吗?只好说咱中国人自己的东西还没学精呢。如果是钱的问题,全村人都会支持你。她说她有钱,母亲风风火火的,父亲也不错,虽然诗没多少人看,可不妨碍赚钱,呵呵。九叔最后说尽管你不是这里生的毕竟是这里长的,走到哪里都别忘了父老乡亲在后面看着你,出息了替你高兴,困难了给你撑腰。这句话让连漪羞愧万分,直想跪在他面前做一次人生检讨。   但继续做要做的事。给郇兵打电话,约他在西峰山孤独松下见面。   第二天一大早,先给爷爷奶奶伯父伯母上坟,拔了那棵半死不活的万年松,让他们放心她一定不辜负他们的期望,做一个好人,一个人上人。   然后站在西峰山顶,临浩浩海风,看大海浩荡。这才是海,汹涌澎湃,蕴藏无限生机。城市的海多可怜,圈起来,钉上石墩,用铁索绕起,潮涨潮落也像是被驯出来的作秀。大自然的真正伟力在这里,在这样的大自然中人的灵魂才是奔放的、健康的。   “啊――”她喊起来。海在退潮,还是发动万顷波涛附和。她张开双臂,顺着一条小路冲下去,直冲到浪边。“啊――”她无拘无束地喊着,高兴自己还未丧失呐喊的能力!在海边玩耍的孩子们也嘻嘻哈哈地跑过来,和她一样迎着大海,张开双臂,大声喊:“啊――”“啊――”“我想飞――”“我想飞――”“我也想飞――”海在他们的呐喊声中,闪闪亮亮地退下去了。这才叫赶海呐。后面的大人们笑着骂他们疯了!   当孩子们散去,平静下来,她看着四周,觉得一切如此陌生那样遥不可及。城市的影象,灯光阴暗的诗人沙龙,连涓和卞铭菲的笑脸,在眼前一一闪过,一束重重的光线在心上割了一下。有些渴,她很高兴,渴了,这是件事情,可以用这件事情集中注意力。那块滴水的岩石在哪里?她捡起一只白色贝壳,寻找那块滴水的山岩。巨大的礁石群把海隔成若干区域,她不知道它在哪片海,她从来没记住它的方位,但每次都能找到。站在长满牡蛎和其他海生物的大大小小的石礁中,她为那个滴水的山岩怅惘起来。   她想起《荒原》那首诗,发觉自己在那样的心境里找水,不禁哑然失笑。用这样的思维感受不到当时的事实,她使用别人的思维,纯粹的,发自内心的,自我创作的思维埋在土里,她缺乏使之破土而出的自信和主见,她呼唤它能出来,出来拯救她,报效她。   沙滩上有美丽的海星,一只淡黄翅膀的小蝴蝶向海潮退去的方向飞去。她心理感应般转身,就在那里,长长窄窄的一带沟痕,清清伶伶地蓄着从山体空下来的水。水滴着,一滴,一滴,宁静,淡泊,长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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