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蛋仔派对》午夜魅影季全新开启,帷幕拉开,好戏登场...
秋的翻版吗?
太好了!他的趣儿来了!
想想,想想!对这个鲁直家伙,他该怎么玩呢?
伤脑筋啊,他想好好玩玩的,谁料……
他?她?难道……一开始他就被她给玩了?
楔 子
后世记载野史
万晋二年,新科状元东方非入主内阁,而后平步青云,直升内阁首辅。
万晋六年,圣口钦点,首辅东方兼任礼部尚书,并特例加封爵位。六部直属皇上,六部之首为礼部,东方非为金碧皇朝破例第一人,左手翻云右手覆云,大权在握,其品性不正,手段毒辣,残害忠良,在朝中自成唯一势力,朝官有不从者,其下场奇惨。东方非之名,遗臭万年——
1
万晋十六年 太医院
一名年轻男子慵懒地托腮,漫不经心地半躺在屏杨上,半垂的丹凤眸不太起劲地扫过手里的书卷。
他一身官服,未戴官帽,一头黑得发滑的长发披在身后,俊雅的容貌带着几分天生的贵气。即使宫里有人不识他的相貌,但一看他的官服与气度,就知他位居高官,而且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当红官员。
混合着多种药材的药香,弥漫着整间药房里,是老太医逃命前特地点上的,夸口能改变他的心情——
他深深吸口气,不觉通体舒畅,反而烦腻如万只小虫钻进他的心扉里。
这老太医连点小事也做不好,遗留着做什么?正想着要如何刁难太医,忽然间听见外头有官员在交谈——
“哼哼,也算是阮东潜倒楣,谁教他不肯同流合污。好好一个人才,得罪了上司,只能去偏远的下县当县丞,他啊,是血淋淋的例子,咱们千万要引以为鉴。”
阮东潜?俊美的男子微微凝神,对这个特殊的姓起了反应。
“他也不过自认自己是个体恤民情的好官罢了。他要入了朝,遇上东方非,看他像不像条狗?依他的风骨,能当八品县丞,还是他走了好运呢。”
俊美男子听出兴味来,连忙翻身坐起,掀了暖帘懒洋洋地问道:
“谁遇上我,就像条狗似的?”
两名太医转头一看,脸色大惊,双腿虚弱地跪下,颤声道:
“首辅大人……我们、我们不知您大人在这儿,这时候,您、您应该在内阁票拟奏本啊……”
“怎么?本官做事都得向你俩报备吗?”东方非一见他们卑躬屈膝就生烦。“刚才你们说什么,谁在我面前像条狗了?”
“首辅大人,我们是一时有口无心……”
东方非起身,不耐烦地拂袖道:“废话这么多,是不是要本官先割短你们的舌头?那阮东潜是谁?本官不是说过,朝堂有没有阮姓,由本官决定吗?是谁有这个胆子,放了姓阮的进朝为官?”
“大人别怒。”太医讨好地说:“下官想起来了,阮东潜是两年前科举入榜的,名次不高,自然没能让大人注意。那时张大人曾将名单交给您看过,您并不反对,所以……”东方非势力已大到随心所欲的地步,科举一甲可以由他定,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甚至,皇上对他言听计从,大事口头过问,小事随他。
皇朝内,谁的势力还能压下东方非?
民间有传说,历朝状元才气无人可比万晋二年状元东方非,但朝官心里自有分明,自万晋六年后,一甲由东方非定,他要闭着眼随便圈选,谁又敢说实话?
“我没反应?”似有印象。前两年主考官好像提了什么,他随口应了,姓阮的就这样进朝了?真有趣啊。
“对了!下官也想起来了!”另一名太医说道:“阮东潜祖籍常县,是前任都察巡抚阮卧秋的远亲。”
东方非俊瞳抹过异采,嘴角勾笑:
“原来是那个浩然正气阮卧秋的远亲啊,也难怪有个不肯收受贿赂的阮东潜。好啊好啊,本官现在无聊得很,说,他因何事被贬?”
太医迟疑一会儿,答道:
“阮东潜因不体恤民情,德知县遇天灾,朝中派人开仓赈粮,阮东潜不肯配合朝官,足延三天才开仓,故呈报上来后,被贬为下县县丞。”
“原来如此。”东方非笑容满面,又问:“是谁主持赈粮的事?”
“大人,是程大人,当初是您亲自开口让程大人去的啊。”
东方非一怔,回忆半晌,才道:
“是有此事……程子道吗?”不就是贪官一名吗?阮东潜不体恤民情?哼,能罗织此罪名,多半是这姓阮的太体恤民情,不肯跟程子道同流合污,三天就能放粮已经是该县百姓好狗运,遇见了个傻官。东方非愈想愈开心,不由得朗声大笑:“好!好风骨!能够不畏朝中强权,牺牲自我保住百姓,本宫很久没有见到不像条狗的好官了。我倒想瞧瞧,当他再贬下去时,还能不能保有他的风骨?”
“大人,您是指……”
“不必上任正八品县丞,直接再贬九品主簿。立刻派人快马加鞭赶过去,如果他肯收受贿赂,那就让他回朝重披正五品官服;如果他不肯……好!就一路贬下去吧!”黑眸遽亮,充满兴味。
这几个月的烦闷顿时一扫而空。难得遇上一个自称不折腰的阮东潜,他要不好好享受一下,未免太对不起自己了。
阮东潜啊阮东潜,你会让本官看见什么呢?你的高风亮节?还是,你也会像条狗一样地伏跪在我面前求前程?
一年后 琼林苑
“首辅大人!恩师!”新科状元气喘吁吁地追上来,连忙打躬作揖道:“东潜以后还望恩师多多提携!”
身着礼部官服的东方非赫然停步,睨他一眼,问道:“谁是你恩师了?”
“自然是首辅大人您啊!”
“我?”东方非有趣地笑道:“状元公,您是说笑话了。主考官不是本官,您胡乱喊恩师,可会让其他大人不悦的。”
新科状元微愣,脱口:“可是,今年阅卷的不是恩师您吗?”
东方非一见此人就看穿了他的本性,根本不想费心费力在他身上。他以一首辅之身圈点一甲,本就不是公开的事,这新科状元还没有正式入内阁,就已经打听好朝中势力。文章洋洋洒洒写得正气十足,不表示这个人的骨头不软啊。
东方非轻蔑笑道:
“状元公,今年主考官是张大人。你执意认定本官,那你就是存心要陷害本官了。我在朝中多年,还是首次遇见没正式上任,就开始找本官麻烦的人。你,算是第一人了。”
“恩师……不不,大人,东潜绝无意跟大人作对!”新科状元满头大汗,拼命拱手作揖。谁都能得罪,就是不要得罪东方非啊!
东方非眉心微拢。“等等,你说你叫什么?”
“东潜。下官卢东潜。”
这名字有点耳熟,一时之间想不出在哪儿听过,东方非见他长揖几乎要到地了,连理也不想理,撇身就走进后花园里。
琼林宴归属礼部负责安排,若不是他身兼礼部尚书,这种无聊的庆宴谁来?走到后花园隐蔽处,匆地听见有人喁喁细语——
“那个阮东潜好大的狗胆!竟敢亲自监斩老夫亲侄,老夫非要他偿命不可!”
东方非微眯眼。阮东潜……跟新科状元同名不同姓,对了!他想起来了,是阮卧秋的远亲嘛。一年多前兴致一起曾差人去游说,后来他就把这件小事给忘了。
花园的隐蔽处继续有人在说话——
“国丈爷,有人说首辅对阮东潜极有兴趣,万一您插手……”
“哼,那东方非是闲着无聊找人当狗玩,日子一久他连阮东潜是谁都记不得了。他是皇上跟前的红人,老夫是皇上的岳父,你说,皇上该听谁的话?”
东方非闻言,俊脸带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皇上自然是听国丈爷的话。”那语气有点言不由衷。“可是就算没有首辅插手,阮东潜身边有个白发老军师献计,又有贴身护卫为他挡刀挡剑的……”
“一个小小护卫抵得了大内高手吗?”
“国丈爷,没有皇上跟首辅的下令,谁也不能指使大内高手……”
后半句消失在李公公的嘴里,多半是被国丈喝斥了。东方非不再细听,神色愉悦地走回琼林宴上。
好个阮东潜!他原本以为阮东潜是一般人才,没有想到他这么有骨气,这一年半来阮东潜是做了什么,竟然能在藏污纳垢的官员间挤上来,还斩了国丈那老秃驴的侄子?有本事!
是他身边的军师献计吗?无所谓,就算阮东潜身边有上百条忠心耿耿的狗,他也不会放弃这个有趣的人儿。
新科状元一见他出后花园,小心翼翼地上前说道:
“首辅大人,您看起来心情真好。”与方才简直天壤之别。
“是啊。本官心情很好,因为遇见了有趣的事。”正因心情颇佳,才愿意纡尊降贵跟眼前这条新狗说几句话。
“有趣的事?”
东方非将折扇合起,轻轻握住两端弯外折,笑道:
“本官一直在找,找一个能够让本宫折也折不断,不,不能这样说,应该说,世上没有本官折不断的骨头,只是时间长短而已。状元公,你呢,是一个连折都不须折的人。但有一种人,我用力一折,第一次断不了,再折一次,一定断。”“啪”地一声,折扇顿时成两截。他哈哈大笑,将这柄断扇交给目瞪口呆的状元。“本官送礼一向只送给适合的人,这扇子就送给你吧。”
他已经好久没有这么兴高采烈过,也很久没有这么热中期待过。阮东潜,你在哪儿?快来京师!快来吧!
就算你身边有千百条忠狗在帮着你,本官也想亲自跟你交手,看看你的风骨能撑得了多久?
思及此,他立刻想起那个作威作福的老秃驴,胆敢私派大内高手去除掉他心爱的玩物,不由得让他快步走出琼林苑,直往皇宫而去。
七个月后
月轮当空,软光铺洒在京师的夜街上。
今天是他生辰,百官为他大肆铺张,奉迎巴结到送女人送珍宝来祝贺,而此时此刻正是他今年生辰最后一个时辰,却不巧遇见了抢匪。
东方非抚过扇把,优美的唇形微地上扬。
这十多年来什么事都在他的算计之中,无一幸免,能让他出乎意料之外的事几乎没有,长久下来他也真要以为自己与意外绝了缘。
好,真是太好了。他要安然脱身,一定得好好奖赏负责管辖此区的五军都督。
轿子停在无人的街道上,两侧店面早已关上,连盏外灯都没有留下,但藉着明月,即使隔着轿帘,也能看见七、八名隐约的男子身形。
轿夫早就不知逃到哪儿去了。东方非来回摸着扇柄,轻滑地开口道:
“平常京师治安就是如此吗?我就说,一入夜怎么静成这样,原来是有抢匪横行啊。”
“公子,虽然我们是抢匪,但也是讲义气的。我们不会强逼你出轿,只要你把身上值钱的东西丢出来,立刻放你走。”
东方非镇定那为首的青年,笑道:“我身无分文,怎么给钱呢?”
“胡说八道!七哥,我真的看见他从一间很豪华的府邸走出来,他穿的衣服够咱们活一个月了!我没见过他,他一定不住在京师,怎么会出门不带盘缠呢——”
“住口!”叫七哥的青年喝道,阻止手下继续泄露他们长居京师的事实,他皎咬牙,说道:“公子,钱财是身外之物,不要逼我们动手,你我都没好处的。”
东方非愉悦笑道:
“小兄弟,没有人告诉你,那间豪华的府邸是谁的吗?我打户部尚书那儿出来,你敢抢,那就是死路一条了。”
“户部尚书?”叫七哥的青年呆了呆,立刻瞪向手下,低声问:“他真是从官大人的府里出来的?”
“我、我记得是一间灯火通明的宅子,七哥,我没瞧见有人穿官服啊
东方非轻笑:“小兄弟,本官用人有三个原则,一是好人不用,二是蠢人不用,三是凡敢坏我事的人。现在本官就可以预言,你将来必定死在你愚蠢的手下。”
“你……你也是官?”程七震惊问道。
“如假包换。不只如此,本官上轿前还瞧见角落有个少年直盯着我,那少年就是你的同伴吧?”
程七一听他是官,本要立刻撤退,后来一听他已经跟手下打过照面,当机立断喝道:“把他拖出来带走!”
东方非双眸遽亮,等着轿帘被掀起。他会被带到哪儿去呢?明天他不在朝堂不在内阁,有多少人会惊慌?有多少人会私下解决他?
一只粗手扯住轿帘,正要掀起的当口,夜风传来若有似无的低吟——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唔,君不见什么呢?三更半夜的,要真见了,肯定是见鬼了,果然连家便宜的面店都没有开啊……”清亮如风的嗓音飘散在冷冷的夜街上,显得十分突兀又诡异。
“七哥,那是鬼么?”
“住嘴!”
东方非不惊不慌,在轿内支手托腮,迎接意外中的一段小插曲。少年的身影由远而近,像还没有发现街头这一端发生了抢案。
他为官多年,了解人性至深。这黄毛小子一看抢案,必定反身就逃,就是不知道这叫七哥的敢不敢痛下杀手了。
透过轿帘,他瞧见那少年身形顿时停住,直勾勾地望向这里。他哼笑一声,等着看少年落荒而逃的美景。
“干什么你们?”那少年大叫,竟直奔而来。“京师里胆敢抢劫!”
东方非眼微眯,惊喜地坐直起来。
原来这少年,是个有正义感的傻子!
“你停步!”程七立刻喝住:“敢再走前一步,休怪我不留情了!”
“你们七个人敢在京师内作乱,是本地人?”少年确定轿内人尚未受到伤害,他才怒道:“这就是皇朝盛世吗?五军都督在做什么?任由你们在城内行抢?”
“哼,盛世?”程七冷笑,内心虽不情愿,仍是亮了长刀。“真有盛世,你也不会死在这种地方了。”
少年瞪着程七,沉声问:“你杀过人了?”
“没杀过不表示你不会是第一个人。”程七冷静地说,心跳加快,手心发汗。
少年沉默地扫过眼前纷纷抽刀的抢匪,有的人连刀子还拿得不稳,有的则是明显打起颤来。
轿内的东方非则是兴致勃勃地注视接下来的发展,完全没有要出去帮忙的打算。通常有正义感的人,到最后只是死路一条而已,他还没亲眼见过有人被乱刀砍死,正好,看场生死斗当是祝贺他生辰吧。
带着期待的微笑忽然僵住,东方非看见始料未及的景象——
少年奔到附近的大户人家面前,不像在逃难,东方非还来不及思考少年这做法有何意义,就见大户人家两旁的石敢当浮在半空中。
顿时,众人抽气不断。
这是什么妖术?东方非微讶,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异象。这少年是巫觋?
“真要打吗?要不要试试?”少年认真地问。
“退!”程七咬牙道,确保手下全部撤逃后,才迅速消失在夜里。
少年凝重地望着他们消失的街头,也没有要追的打算,过了会儿才上前问道:“兄台,你还好吧?”
“……还好。”东方非确认石敢当已归位,再看向那模糊的少年身影……方才他到底是用什么异术移动石敢当的?
“没有想到,连京师内都有这种事发生。”少年微恼。
东方非暗笑他的沮丧,道:“听小公子语气,是刚来京师?”
“是啊,我今天才到的。”少年朝轿子抱拳笑道:“兄台,既然这附近不平静,我送你回去吧。”
东方非哼了一声,道:
“你以为那些人会回头再抢吗?他们是本地居民,平常混进市井之间,谁也不知道他们就是抢匪。一定是有京师富豪遇见他们,就吓得屁滚尿流,乖乖奉上财物。要我说,除了为首的头儿还有点胆外,其他全是乌合之众……”语气匆地顿住,发觉这一身月白衣裤的少年,正灼灼注视着自己。
“兄台,你冷静又聪明,跟我家一郎哥挺像的呢。”少年又惊又喜地笑着。
“一郎哥?”
“是啊,我一郎哥是世上最聪明的人,说是诸葛再世他也当之无愧。”少年语气充满羡慕。“你跟他,都能在短短眨眼间看穿对方,不像我……”他摇摇头,暗自扮了个鬼脸。
东方非不知该称谢少年间接赞美他为孔明再世,还是该恼他竟把他跟不知是谁的家伙相比。
“兄台,反正你也没损失,不如回家睡个觉,明天醒来忘光光。”少年建议。
“你是说,放了他们?妇人之仁。”驳斥归驳斥,轿内的黑眸却亮得可疑。“你以为放他们一马,他们就能改过自新?”哪儿来的小蠢蛋?既蠢又正直,让他浑身兴奋起来。
“其实他们也……”
“小公子该担心的是自己。你已经看见他们的长相,如果你有心要揪他们出来是轻而易举,那群抢匪就算胆子再小,为了保住自己也会先杀了你灭口。这样吧,为免京师再有强盗横行,你去举报再加点贿银——”
少年一怔,问道:“要贿银做什么?”
嘴角微扬,他诡笑道:“自然是请上头的官员为你处理,保你性命。小公子,你不会还天真地以为,上头的官员会因为你的举报而认真做事吧?”
“是兄台将官场想得太黑了。”少年皱眉,而后舒笑道:“即使有贪污之辈,但十个官里总有五、六个是好官。”
这少年看来还不算太天真,这样玩起来才过瘾。“小公子,你暂住在哪儿?不如明天你跟我一块去举报,我们来赌赌,看看承办的官员是十个里的哪一个。”举报之后,他要让五军都督放纵这区的罪犯,要让这小家伙看看什么叫官啊。
“不必了。”少年笑道:“我就是官了,这事交给我处理就好。”
东方非神色愕然,注视着少年发育不良的身子,质疑问道:“你是官?”
“是啊,今天才到京师来报到,明天就要上任啦。”少年爽朗地说。
“你今年几岁?”什么时候连毛头小伙子都能混到官位了?
“……我今年二十出头。”少年的小脸微晕,明显可见心虚。
“二十出头?”今晚连连错愕,全是拜这少年之赐。看少年身形又矮又瘦,虽然隔着轿帘看不清楚容貌,但总觉他年纪应该过小。这到底是哪儿来的官?怎么他—点印象也没有?
“小兄弟,今天是我生辰,我请你吃个夜消,当做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不不不。”少年笑着推辞:“既然我是京师官员,当然不能接受兄台的报答。不过,真巧,今天也是我生辰呢。”开心地说。
“……果然巧,太巧了。”东方非锁住少年的身影,问道:“小公子何姓?l
“在下姓阮。”
“阮?”就算今晚再有意外,他也下会再有惊讶了。他噙着残忍的笑:“我认识的阮姓人,个个充满正义感,宁愿让骨子充满正气也不肯低头折腰,这种人不多见了啊。”
少年哈哈一笑,声音干净而悦耳:“阮姓跟一般百姓没有什么不同,我有的,旁人也会有。”他看看尽黑的天色。既然只有他一个人目睹了抢匪的尊容,那他继续留下来,对轿内的人也不好。他抱拳笑道:“兄台,你回府小心了,这桩抢案就交给我负责,半年之内我一定解决。”语毕,他搔了搔头发,缓缓踱步离开这条夜街。
一开始,少年像在想着如何解决,后来愈走愈远时,他又开始背起诗来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明明是我生辰,为什么我还得背完它才有饭吃?一郎哥,你别太严啊……”
东方非立刻掀帘出轿,注视着少年纤瘦的背影消失在街头。
“姓阮吗……哼,一个阮卧秋,一个阮东潜,如今又来一个姓阮的,难道姓阮的,全跟其他人不一样?到了我手里,总会一样的,没个例外。”东方非暗声道。
但在此之前,总要搞清楚一个小小的少年到底是有何本事,能让石敢当飘浮在空中……
2
一推开客栈破旧的老门,白衣少年立刻察觉有人正在看着他。
他暗自沮丧,点上桌上蜡烛,房内顿时微有亮光,照出坐在床缘的银发青年。
“一郎哥,你还没睡啊?”少年讨好地笑道:“你身子不太能熬夜,怎么不早点睡呢?”
那青年虽然有老人般的发色;,但肤若凝脂白玉,瞳似蓝海,相貌平凡,光滑无皱的容颜犹如二十出头的青年。他默默凝睇少年一会儿,直到少年心虚地移开视线后,他才柔声说道:
“冬故,我怕你独自在外,要有了意外没人照应,所以请怀宁去找你了。”
阮冬故摸摸鼻子,勾来个凳子在床前坐下,笑道:
“一郎哥,这些年我半夜三更在外头,可也没出过事啊。”
“那是怀宁一直在你身边,你当然出不了事。”
“好歹我也跟怀宁是同门师姐弟,他会的功夫我也不差啊,一郎哥,你先休息,换我来等怀宁。”
“冬故,今天是你生辰……”
“耶!”阮冬故这才发现他的称呼有变,惊讶地问道:“一郎哥,平常你坚持一定叫我东潜的,怎么今天叫回我的本名了?”
“今天是你十八生辰,也只有今天喊你一声冬故,明天你还是阮东潜。”
“是冬故是东潜都无所谓。不都是我吗?”她咧嘴笑道。
凤一郎闻言,不知该烦恼她太不拘小节,还是要庆幸她不如小姑娘斤斤计较。
“今晚你上哪儿了?‘将进酒乙背好了吗?”
“唔……”她生来就不是油嘴滑舌的人,更不会在一郎哥面前说假话。她坦承道:“一郎哥,你知道的,我从小就不喜欢读书,脑子也不好……”见他拢聚眉心,她爽快地笑。“我知道你一向疼我,容不得我自贬,可是我是实说实话,天生聪明的是你,我呢,要不是仗着一郎哥,是怎么也不能一路做到户部侍郎的,是不?”
“你不笨。”他温声道,眸带怜惜。
“是是是,我不笨,可也背不起一首诗来。”
“你在背诗的时候想什么?”
她想了会儿,道:“想挺多事的,一会儿想起过去的案子,一会儿又想起明天该要做什么事,就是没法专心,对了,我还在街上遇见强盗呢。”
“强盗?”他闻言,连忙扫过她的全身。“你有没有事?”
她哈哈大笑拍着胸。“我会有什么事?我一个人可以力抵十个大汉子……”神色微黯,恼道:“只是我没有想到,连京师里也会有强盗,一郎哥,什么时候才会像你说的故事那样,天下的百姓即使家家户户把门打开,也不会有贼人入侵呢?”
“迟早会的。”凤一郎见她很快振作起来,明白她的优点就是不会沮丧太久。正因她就是这样的性子,才会深深吸引着他。
“一郎哥,我在街上遇见”个跟你同样聪明的人呢,他才跟那些抢匪说了几句话,就能铁口直断他们是京师里的居民。如果他为皇朝做事,会是皇一朝之福。方才我真该送他回家,下回好登门拜访,求他为我做事。”
“也许对方志不在此。”他微笑,看着她眉飞色舞地夸赞其他人。
“那我就学一郎哥说的故事,三顾茅庐,他总会被我的诚心感动的……一郎哥,床让给你睡,你起来做什么?”可千万别逼她背完诗啊,她很怕的。
“你两年来的薪俸所剩无几,一进京师,物价更高,我们才迫不得已三人共住一房。以往我睡床,但现在你已经十八了,总不能让一个黄花大姑娘跟怀宁打地铺睡吧?”
“那又有什么关系?”她不以为然。“一郎哥,你身子不比我健康,那地板又冷又硬,如果你因此受了风寒,我才会过意不去呢。”
“我只是阮家总管的养子,同时也是阮家家仆,你是小姐,我睡地板才是应该。”凤一郎平静地说。
阮冬故闻言皱眉,不悦之情溢于言表。
“一郎哥,我一向把你当兄长看待。”
“我知道,但礼不可废,我是小姐的奴仆,这事实不会改。”
“礼不可废?”她注视他良久,忽然狡黠一笑,点头称是。“是啊,礼不可废!”抓住凤一郎的手臂,硬是拉他出门。
一踹开快破掉的房门,就见到一名黑脸俊色的青年背着长剑挡在门口。
“怀宁,你来得正好!”一手拉凤一郎,一手拖着怀宁走向院子,随即双膝一软,跪在泥地上。
“冬故,你这是做什么?”凤一郎吃惊喊道,
阮冬故仰望夜空,毫不考虑大声说道:
“黄天在上,后土在下,我阮冬故于今日今时今刻今地,与凤一郎、师弟怀宁义结金兰……”
“不行!”凤一郎一向平静的脸庞流露少见的恼怒。“你不要胡来!”
“我胡来?一郎哥,我六岁那年跟怀宁回阮府,见到府里多了一个凤一郎,从那天起,你就一直在我身边,这两年你更为我用尽心思。对我来说,你已经是亲生兄长了,我几次要喊你一声义兄,你总推说我年纪过小,只把义结金兰看成玩耍,好了,我十八了,你也说我是大人了,现在我要让我尊敬的人成为我的兄长,古有桃园三结义,咱们三个虽然不及人家,但,我是真心诚意要敬你为兄的!”
凤一郎沉默一阵,轻声道:
“是不是义兄弟,并不是那么重要。怀宁,你来劝劝她——”睇向怀宁,一点也不意外怀宁一副置身事外的神情。
“你不允,那也简单,我就在这里长跪不起,反正我吃苦吃惯了;再者,我阮冬故虽然是女儿身……”
“嘘,你别这么大声,客栈后院虽然没人,但也难保不会有人窃听……”见她一脸计谋非要得逞的模样,他叹息,撩过衣角跟着跪下。
怀宁见状,也只得慢吞吞地跟随。两人异口同声道:
“我,凤一郎(怀宁),年二十三(二十),于今日今时今刻今地,与阮冬故义结金兰,从此祸福与共!”
阮冬故乐得眉开眼笑,接道:
“咱们三兄妹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话还没说完,就遭凤一郎急切的打断。
“不准!没有同年同月同日死的道理!”见她直勾勾地看着自己,他深吸口气,低声道:“我毕竟年长你跟怀宁数岁,就算没有意外,也是我比你们早死,兄妹间本就没有同生同死的道理。”
阮冬故深深地再看他一眼,视线移向他银中带黄的发色,点头轻说道:
“一郎哥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凤一郎暗吁口气,注意到她不管动作或者神态,甚至说话语气都像是个英姿飒爽的小少年,不由得担心道:
“你再这样下去,将来……要怎么出嫁?”有哪家好男儿会讨一个男孩于气的姑娘当媳妇?
她哈哈大笑:“谁说我一定得嫁?就算没人要,嫁给一郎哥或怀宁我也不讨厌啊……”赫然发现原本在装睡的怀宁跪奔到三步远外,再一转头,瞧见凤一郎故作无事地东张西望,两人好像避她如蛇蝎似的。她一头雾水,问道:“一郎哥你们在搞什么?”
“……没,没什么。”凤一郎勉强笑着起身。
“好啦,你们不是朝廷正式的官员,明天不用户部报到,我可不一样,一郎哥,一块睡吧。”
凤一郎当作没有注意她那句“一块睡”有多暧昧,只道:
“是啊,冬故,从今天开始,你睡床上,我跟怀宁打地铺。”
“不成不成,礼不可废,你是兄长,当然得睡床嘛。”她得意地笑着。
“礼是不可废,但正因我是兄长,兄长的命令你敢不听吗?”凤一郎平静说道:“我才当上你的大哥,如果你不听话,我这种兄长形同虚名,还当什么大哥?”
“啊……”笑颜愣住。没料到一郎哥会反将一军,她认栽了,她最怕的就是一郎哥跟天下所有的聪明人。“真希望有朝一日,我也能跟一郎哥一样的聪明……”她咕哝地爬上床。
怀宁熄了烛火,将长剑放在身边后,面无表情地跟新认的结拜大哥共睡一铺。
一般而言,每日早朝过后,六部官员与都督府的职官聚集在千步廊上,以东方非为首,他一进礼部朝房,其他官员就可各自散去。
今天官员个个脸色古怪,在千步廊上等了又等,东方非就是不进礼部。百官微微惶恐,尤其见他神采骏发,就怕谁又被他相中了。
“首辅大人,昨晚的寿宴不讨您欢喜,下官今天恭请大人再过府一次,这一次一定让大人满意——”户部尚书连忙上前,低声下气道。
“尚书大人,你告诉我,世上谁的生辰能有两次的?再说,你都一把老骨头了,还能想出什么精采的戏目讨本官大悦?”见户部尚书老脸惶惶,东方非也不放在心上,一一扫过千步廊上的年轻官员,个个都朝他谄媚地陪笑;这种笑颜他遇得可多了,即使不记得谁是谁,他也能确定没有外地来的官员。“尚书大人,你可知道最近有什么外地的官员调进京了?”
户部尚书一时反应不过来,呆呆地看着他。
东方非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道:“算了,当本官没问吧。”
“不不,大人,下官想起来了。今天户部就有一名外地侍郎来报到……”话未完,忽然发觉东方非一双漂亮的丹凤眸抹上阴毒的光彩。
“那是谁?”东方非语气兴奋。不必验明正身,就能知道站在户部朝房前的官少年,正是昨晚的“救命恩人”。
那少年俊容生得好秀美,双眉似月却有英气,目如朗星,唇染柔软桃彩,肤色健康而白皙。乍看之下,这名少年虽微有稚气,但光风霁月,令人很有好感。
如今这少年正像头吃人小老虎似的瞪着他。为什么?
“那是阮东潜。大人,他就是下官说的,今天刚上任的户部侍郎……”
东方非闻言心头大喜,走到浑身敌意的少年面前。他笑颜满面,道:“阮侍郎,我一直在等你,你可知我是谁?”
阮冬故定定注视着他邪气阴险的丹凤眸,想起一郎哥的千叮万咛,她不情愿地作揖道:
“在朝为官者,谁不认识大人?大人乃皇朝首位内阁首辅兼任礼部尚书,另有三品官位、从一品的少师少傅之位,加以特例的封爵赐府,东方非名声之响,简直如雷贯耳!”说到最后多了抹忿恨之情。
这声音清亮又精神,果然是昨晚少年的悦耳之声,只是这一次,好像多掺了点怒意啊,东方非暗喜在心头,笑道:“你这是在拍本官马屁,还是在暗讽本官?”
“自然是拍马屁了,下官一向不懂得拐弯抹角的讽刺。”她倔道。
东方非哈哈大笑。这小子不只相貌细致,连穿在官服下的身骨也偏纤细,这样弱质的身子、这样的玉面,竟敢直视他,敢当着他的面流露出正直又积极的气势。
他为官多年,这种人他见得不少,通常不到一年就成了一副藏污纳垢的臭皮囊,他好想磨一磨这阮家侍郎啊。
思及此,看着这少年如芙蓉般的玉颜,他难掩心跳加快,笑问:
“阮侍郎,我怎么看你,都觉挺眼熟的。不,其实打方才见到你,我就觉得你的长相神似本官的故友。”
“故友?”
“前任都察巡抚阮卧秋,听说他是你的远亲,生得相像不意外,就不知你俩的抱负是不是一致了。”
阮冬故哼了一声,朗声道:
“阮大哥的确是下官远亲,他是下官最服气的都察巡抚。下官希望有朝一日也能成为第二个阮卧秋,察民情,体恤民情,为民申诉所有不平之冤!”眸瞳微眯直视着他,清楚地说道:“除去皇朝内一切的腐败,让本朝成为真正的太平盛世。”
东方非闻言,点头笑道:
“你的志向真高,这些话我听过不下百次,可从来没有人做到过,连本官的故友阮卧秋都不曾做到,本官对你很是期待啊。”见阮冬故用力瞪着他,他微微俯下俊脸贴至阮冬故的耳畔,低声笑说:“你到现在还认不出我吗?”
她闻言,怔了怔。 “你行事粗率,说话耿直,为官之道学得不够透彻,怎么能当上户部侍一郎呢?想必是你背后的军师用尽心机才拱你上这个官位。你若有心跟我斗,哼,别说你军师斗不过我,我要让他向着我,让你孤立无援,那也是件不费吹灰之力的事。”
一郎哥才不会投靠这种狗贼!阮冬故暗暗咬牙切齿,拼命忍着气,说道:
“大人,下官怎敢跟你斗呢?”
“在你眼里,本官算不算是朝中毒瘤?”他失笑:“你连点情绪都不会遮掩,嘴里说谎又有谁会信?对了,你的‘将进酒”背熟了吗?”
阮冬故又是一阵错愕。
他又是摇头又是仰头大笑,笑声令百官面面相觑,不知所从。
“阮侍郎,你到现在还听不出本官的声音吗?昨晚蒙你相救,让本官保住一条命,我将你惦在心里,你却连声音都认不出我来,这样的阮东潜也想要为民申冤?不如回去当你的鲁少年吧!”
初次对阵,她败得一塌糊涂。
连向来温和有礼的一郎哥也忍不住微斥她。虽然一郎哥并不是气她愚钝,他是气她不知做虚伪功夫……但她就是恼火愚蠢的自己啊!
一想到那天的事,她就忍不住撞墙。虽然已经过了好几天,但她还是极为懊悔,懊悔她的才智为什么不生一点?为什么初次对阵,胜负立现?
她独自一人走出大明门,没有太监讨好她为她雇轿。事实上,她两年来的薪俸实在太少,连住在京师的破屋子都是一郎哥跟怀宁四处寻找才勉强找着的。
她瞧见怀宁守在大明门外等她,笑着甩去一身懊悔,快步走向他。
“怀宁,你不必来接我,就这么一段路而已,你该保护一郎哥的。”
怀宁应了一声,与她并肩走在微暗的天色里。
她这个师弟兼二哥,话少得真可怜,与她同等的才智,却有一身的好武功,他曾说过最长的一句话,就是骂她“鲁莽、率直、冲动、不顾后果”。
她睇向早就高她一个头不止的怀宁。他俩只差两岁,但从十五岁那年起,他就像是被老天赏赐了身高一样,一直抽长抽长,反而她像个矮子一样再也长不高了。
她还记得她年仅三岁时,手一扯就让亲爹的手臂脱臼,爹跟阮府总管才惊觉她的力气异于常人,迫不得已让她一个小娃儿上山学习控制力道。
她六岁后返家,从此半年在山上学艺,下半年在阮家读书学字,这个秘密只有爹跟凤春总管知情,人人都认定阮家大小姐足不出户,连她最崇拜的大哥也以为她是个不爱出闺门的小丫头。
一郎哥是在她返家时买进府的奴仆,成为凤春总管养子的同时,也成了她的伴读。当她跟怀宁在课堂上呼呼大睡时,一郎哥已经懂得举一反三,跟夫子讨论孔孟之道,要说谁最清楚一郎哥的才智,那非她与怀宁莫属啊。
两年多前,她决心要买官入朝,是这两个青梅竹马毫不考虑地成为她的支柱,一郎哥为她设下精计,在两年前顶了阮东潜的官位;怀宁则在这两年的风雨里保住了她的性命。
这两人是她得力的左右手,而她呢……是不是真的蠢了点?好像一无是处啊。
“怀宁,如果是一郎哥来当官,他一定能让那东方狗官吃个大瘪的。”
怀宁连看她也没看的,简洁地说:
“他不适合。”
她哈哈笑,毫不介意地说:“怀宁,你什么时候也会安慰我了?”连她这么粗率的人听了也知是假话啊。
拐进东西巷,才走进破旧的小宅子,她就脱下官帽,一头黑发披在肩后,精神奕奕地大声喊道:
“一郎哥,我们回来了!”
“大人,黄公公来访,等您等很久了呢。”凤一郎立刻出屋提醒。
她一愣,瞧见一名太监从她的破屋子里娇贵地走出来。
她只是小小的户部侍郎,在户部之中负责管理太仓库,目前还没有什么远景而言,可以说是没有靠山、也没有足够的银子充门面,标准的两袖清风,宫里的公公来会有什么好事?与凤一郎暗地交换眼神,凤一郎轻轻摇头,要她随机应变。
“阮侍郎,您住的地方真难找啊。”黄公公掩鼻道。
“真是辛苦公公了,这也是没法的事啊,我手头银子不够,也没有朝官愿意提供我住宿。对了,这里的茶水也不挺好,真是委屈公公了。”阮冬故大笑道,瞄到一郎哥不赞同的蹙眉,她立刻收敛起放肆的笑。
“咱家来这儿不是让你招待的……”黄公公递出怀里被揣暖的玉盒。“阮侍郎,你刚在户部上任没几天,首辅大人命咱家送一份小礼给您,当祝贺你升官,盼你为国家社稷尽心尽力。”
“狗官送礼……”见到黄公公惊骇到要失魂的表情,她连忙改口:“首辅大人送礼,下官承不起,请公公原物送回吧。”
凤一郎闻言,眉心更加聚拢。
“送回?”黄公公失声道:“阮侍郎,这是首辅大人送的礼啊!”
“我跟他非亲非故的,收这个礼我会心虚,不收。”她摆摆手,要走进小屋子里。
凤一郎却跨出一步,挡住她的去路,轻咳一声,缓颊道:
“公公,我家大人不是不收,是怕这份礼太贵重,不敢收。”
“贵不贵重,咱家也很想知道,首辅大人一向爱送礼,这礼可是跟阮侍郎的前程有关呢。”
“原来首辅大人送礼是别有用意。公公,您在宫中见多识广,可得多多提点我家大人啊。”凤一郎恭声问道。
黄公公念在他刚才出面给台阶下,好声好气地说:
“朝中每逢有新官上任,经首辅大人送过礼的,除了十多年前那不识抬举的前都察巡抚阮卧秋外,其他官员如今多半是身在高职。老人家,你就代你家大人收了,当场打开,让咱家看看是什么吧?”
“喂喂,什么老人家?他是我义兄,叫凤一郎,今年才二十三,只是发色异于常人而已,公公,如果你真见多识广的话,下回可别再唤错了。”她很不爽地说。
“大人!”凤一郎微恼喝止,为了弥补她不敬,他赶紧接过玉盒,温声笑道:“公公想看也是无妨。”
黄公公迟疑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抵不过好奇,点头:
“阮侍郎、老……凤公子,你俩快打开吧。”
阮冬故心不甘情不愿地随便打开玉盒。她出生在商家,一摸就知道这玉盒价值不菲,原以为盒内是什么黄金珠宝,不料见到的是一把木头做的普通折扇。她取出扇子,“啪”地一声打开,扇面素白,全无花样,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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